“不急,先拟一份草案,明日送到勤政殿,孤要先审。”她吩咐完,转向楚珏之,“左祭司,随孤来一下。”
楚珏之一句也没问,跟着她走到礼部外,恭恭敬敬地补了礼:“臣拜见君上!”
“左祭司免礼。”轩憬笑道,“孤有件要事,须得托付于你,不知你最近几时腾得出空?”
“须得看君上要臣做的是什么要事。”楚珏之道,“若是观天、配药、看病,臣随时有空。”
“姑且算看病,只不过这位病人的情况非常特殊,举世罕见。”轩憬道,“他是一位融了血契妖兽魂魄的驭兽师,途中偷袭云舟,被孤生擒。孤念及那只妖兽罪不至此,便打算将它从除妖师体内分离出来,好生安葬。”
她并没有提及丹阙,以自己的名义发问,顺便试探这一世的楚珏之对妖族的态度。
“……的确是位棘手的病患。”听罢,楚珏之陷入沉思,良久才答,“此事并无先例,臣也信不过下属,只能尽力而为,并且无法保证妖魂是否完整剥离。”
她识趣地没有提驭兽师的死活,轩憬的话已经明确表明了对驭兽师的处理态度。
“你只管尽力就好。”轩憬点头,“人目前由挽澜宗弟子看守,左祭司有空时,去和海忆诗说一声便是。此外……”
她顿了顿,“孤那位师尊深谙医药之道,是可信之人。”
楚珏之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点头:“那么,臣得空时会先去栖凰宫拜见帝师。”
意思转达到,轩憬正要离开,却被楚珏之叫住:“君上,臣担心贵客初来乍到,不好意思同内务殿开口要东西,不知可否劳烦君上以友人的名义,问问她们是否需要置办家具和衣物?又或者她们平日里爱吃什么,臣也好吩咐御膳房对应着做,不至于怠慢了贵客。”
这番面面俱到的话,令观察她对妖态度的轩憬稍微松了口气,道:“还是左祭司想得周全,孤这就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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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重回旧地,丹阙小憩时又做了梦。
她一身素衣,独自坐在栖凰宫内,面前站着数位礼部的女官。
“娘娘,我等奉命来教您侍奉帝君之事。”为首的女官看不清面容,托着一个瓷盘上前道。
丹阙一见她的脸,便知是梦,连敷衍都懒得,撑着脸道:“退下吧,本宫不需要。”
“可是帝君乃千金之躯,万一娘娘有失分寸……”
“那也是她活该。”丹阙毫不客气地打断话,“明知妖族野性难驯,还要招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她自找的。”
她斥退女官们,却独独将那瓷盘留下,掀开盖在上面的红布,嫌弃地看向盘中几根粗细不一的玉,心念一动,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腕上的剑意镯倏地化作流光蹿出去,直接将玉斩碎。
怎料这一幕恰被进门的轩憬看见,丹阙只见她慌忙上前挥袖,剑风把碎玉又往外掀了掀。
“是徒儿疏忽,让不洁之物脏了师尊眼睛!”轩憬说罢,便单膝对她跪倒,低头听候她的发落。
她如此反应,倒是让丹阙略微起了好奇心。
一柄折扇出现在丹阙手中,她身体前倾,伸手一挑,便抵在轩憬下巴上。
也是这时,她发现自己的白衣成了这辈子惯穿的红衣。
“那是不洁之物,你又是什么?”丹阙故意刁难,想看看梦中人如何作答。
“师尊希望徒儿是什么,徒儿就是什么。”轩憬抬眸注视着她,“师尊想要,徒儿就去学;师尊不想要,徒儿绝不会靠近师尊半步。”
盯着她片刻,丹阙轻叹一声:“你变得好乖,我都要忘记从前的你是什么模样了。”
她都要忘了是从何时开始,轩憬对她一点一点放低姿态,小心翼翼对待她的不满与要求,丝毫没有任何帝君的架子。
这种“乖”,倒有些像她上辈子刚认识的那个少女轩憬,可又有许多不同之处,但她实在说不清楚。
轩憬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思考片刻,才轻声问:“忘了从前,不好吗?”
——这亦是丹阙在对自己发问。
忘记过去的不愉快,在同一个地方跟同一个人从头开始,心结或许会因此慢慢解开。
“不好。”然而丹阙很快摇头,“我不想再赌第二次。”
即便是了沉,也无法告诉她,未来轩憬会不会走上跟前世一样的道路,如今那些誓言和卑微又能持续几时。
她可以给轩憬机会,但绝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