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容用五载的时间斩断南蛮的羽翼,逼迫那边陲小国俯首称臣,早已是大齐的首功之臣,为天下人赞颂。至于官职高低,他又怎会在意?
人之所言,亦在三皇子意料之中,而他的目的,本不是让人君臣父子离心,而是为离间手足之情。
“可我还听闻,这陈将军的官职,是太子殿下求来的。”
萧嘉淮掌间微颤,忽琼酿淋落,淌案间留痕,酒渍沾衣袖。
“是,太子殿下求的?”
他心生狐疑,此事他确实不知情。多年来虽与太子亲厚,但人所做、所行之事,皆不会尽数告知。
毕竟人是太子,国之储君,怎会轻易信任一人?
三皇子见人此态,心知此行并非虚空,或可在人心中深留疑云重重。
若这些年来猜测的没错,他这位五弟心中应有一人,而那人便是如今盛极一时的忠武将军,陈以容。
“你不知道?这京城中人人皆道,太子殿下待陈将军情谊非同一般。这陈将军当年是太子伴读,二人整日形影不离,可谓是竹马之谊、感情深厚。更何况……”
三皇子故作停顿,窥探人面目神色。
“何况什么?”萧嘉淮声音清冷,目若寒霜。
三皇子压低嗓音,近人半寸,“更何况我们的这位储君,至今尚未成婚,且府内无一良娣或承徽陪侍!”
话说半句,留人揣测。若刻意挑拨,恐被人察觉。
毕竟三皇子心知肚明,这位宣辰王殿下心思深沉,言多,则必有失。
萧嘉淮闻此,自斟美酒溢玉杯,观那白瓷映月,透明浮光却浑浊不堪。
若只是巧合呢?
恰巧太子要拉拢于纪国公府,恰巧他这些年来清心寡欲,视情爱于无物?
杯杯琼酿入腹,他忽而不敢再问,甚至觉得可笑。那些呼之欲出的荒唐话,被尽数吞咽,仅存片刻理智与清醒。
“这酒太烈了。”他蹙着眉,感受喉间辛辣,隐有几分不适,“却也最衬此景。”
三皇子见时机已到,更献殷勤,将人面前的瓷碗斟满。
“好酒应大碗快饮,今夜你我兄弟二人,抛弃琐事杂念,只求一个醉得痛快!”
几巡过后,萧嘉淮已面如渥丹,颊侧染着两抹红霞,醉意醺然,渐失清醒。
他将酒碗扔掷于地,掌搭上三皇子的肩膀,口中呢喃低语。三皇子听得不真切,侧耳细辩,竟是一声又一声的‘阿容’。
“阿容是何人?”三皇子故意询问。
萧嘉淮唇间溢笑,如沐春风,“是我最重要的、放在心里的人。你不知道,我自小在冷宫长大,早已看淡了世态炎凉。是阿容的出现,像神仙一般,让我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你知道吗?他是我生命里第一道光。那时我母妃不在了,这宫里人拜高踩低,无人把我放在眼里。是阿容救了我,将我从那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方救出来,所以我这颗心,从我遇到他的那天起,就属于他了。”
三皇子斟酒的手微微一顿,他确实知晓这档子陈年旧事,也知晓人对陈以容的心意,只是不知这情根深重,早已在多年前种下。
萧嘉淮的掌猛然摁压住三皇子肩头,撑不住那抹醉意,他嗓音低沉,带着些许的落寞。
“皇兄你明白吗?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阿容啊。可为什么,你一定要跟我抢他呢?”
三皇子见人醉得厉害,渐生悔恨,试图夺他掌间酒,却被人躲闪推拒。
“你做什么抢我的阿容!连你都敢觊觎他?”
“我可没有,你休要胡言。”三皇子连声否认,生怕这醉鬼再生事端,又瞧见他腰间那块玉佩,好奇般伸手触碰。
“你别碰!”萧嘉淮厉声喝斥,抬掌挥开人的手,将那块玉佩谨慎护在怀中,“这是阿容给我的,你要是敢碰它,莫怪我翻脸无情!”
这醉鬼也忒难办了些!
三皇子心中暗道失策,正欲远离这等是非之地,又被人强行攥了手。
“阿容,你别走。做什么一回京就待我这般生疏冷淡,你我二人明明曾经同床共枕,怎么如今你逃得那般快?”
三皇子那手被萧嘉淮握得生痛,龇牙咧嘴的费尽全力才挣脱出来,不由口中怒骂道:“真是个酒品差的疯子,怪不得人家陈将军会逃,你瞧瞧你这模样?小畜生、痛死本殿下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逃离这庭院,生怕被那醉鬼再缠上。
“什么事啊这叫。还真是贱婢之子,有这等龙阳之好。便是封了王又如何?还不是上不得台面的腌臜货。”
三皇子站在长廊拐角,揉着被捏痛的手,他没好气的唾弃起来。
“往日里看着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是个疯的!不愧是冷宫里出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