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郢没了兴致,但碍于皇命没有立刻告辞。
谢友良见气氛不善,唤了个小厮去后台通知这出戏叫停,另换个喜庆的。很快,那出《赵氏孤儿》匆匆收场,另有几个令人上台唱《八仙过海》,又一扫之前的不快,将声势重新变得热闹。
栾郢哪儿耐烦听这些吵吵嚷嚷的东西,正和谢友良说要告辞离开,智兴却也亲自来了。他还命小和尚捧着几根萝卜模样的人参过来,说是要赠给谢友良。
“栾施主,怎么老衲一来你便要走?难不成是怕了老衲?”智兴先将栾郢一军。
“笑话,我天不怕地不怕,如何会怕一个大头和尚?”栾郢嗤之以鼻,也不提要离开的话,免得长他人声势。
于是谢友良叫人在回廊多开了一桌,请栾郢和智兴就座欣赏。
智兴此番前来定然是有他的目的,栾郢默默饮酒,并不主动开口。果不其然,片刻后他按耐不住的说道:“皇上如今气色比以往更好,说从前督公派人炼制的丹药似乎肝火甚重,倒比不上老衲传授的一些秘方。”
“有方丈为皇上效劳,栾某人自然可以歇着。”
“正是良才善用,能者居之。”智兴得意洋洋,“皇上见老衲办事还算妥帖,已将修建皇陵一事安排给老衲,还请督公您好好休息。”
原来说了半天是为此事,栾郢浑不在意:“大师为皇上分忧,亦是为我分忧,有何不可?”他刻意不提自己得悉的能工巧匠之名,想留待日后看他出洋相。智兴并不懂建筑一事,多半是看其中有油水才抢了过来。
这老秃驴,变着法儿的敛财。
“不错,修建皇陵也是关乎国运,老衲瞧着你近日甚是疲累,恐会连累国运,因此才擅自做主,你不会怪老衲吧?”
自己这倒霉的气运,若真能连累国运衰败,倒不失为一番功德。栾郢心说着,难道智兴近日就为了耀武扬威而来吗?
见栾郢并不答话,智兴又自顾自的提到,“皇上还说,他近来睡不太好,有些怀念你从前献给陛下服用的金丹。他如今心头有气,不肯见你,倒不知督公处可有剩余的金丹?”
栾郢眉心一动,原来是有求于他。
真是瞌睡来了还递枕头。
他故作拒绝的口吻:“早就听闻圣上夸赞大师于长生不老一事颇有心得,如今怎会找我索要丹药?”
智兴压低音量:“你有所不知,圣上早年太过沉迷享乐,如今身子亏空得厉害,想要滋补调养不可操之过急,以老衲的修炼方法自然会比较慢,可圣上太过心急,因此老衲才想……督公,你难道忍心皇上受此折磨?”
栾郢收紧嘴角,装作为难的样子,然后松口答应:“你明日派人来东厂取丹药吧。”
智兴面上大喜,端过茶水与栾郢碰了一杯。
这时三出戏已唱完,戏台上的人过来向国公爷谢恩。栾郢不以为意,眼神在掠过那位扮作老程婴的伶人时睫毛轻轻一闪。
无他,只因为那老程婴脱掉头套后,脑袋上不过一圈青皮,在一众姑娘中瞧着格外刺眼。
智兴和尚和谢友良显然有着同样的疑问,问班头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们逼着小姑娘剃头发了?
曹班头还没解释,穿一身黄白相间的裙子、作何仙姑装扮的戴雪柔声答道:“回禀国公爷,这是余音楼新来的伶人,她以前是出家的尼姑。”说着又冲谢友良递过去一个眼色,接着害羞的掩住口,似乎是惧怕国公爷会怪罪她的唐突答话。
“原来如此。”谢友良便想起之前余音楼似乎特意在京中造势宣传过,他便也朝那位青皮的尼姑投去一眼,见她虽然五官不俗,但搭配着比男人还短的头发,着实让人有些提不起胃口。
那戴雪轻抚鬓间的一簇细发,又道:“国公爷怎如此厚此薄彼?吕辛唱得格外好吗?怎么也不瞧戴雪望一眼?”声音里竟有娇嗔之意。
可把谢友良听得抓耳挠腮的,以前光临余音楼,可没见戴雪这般奉承自己、主动调情,果然,男人还是得有权力地位,否则再漂亮的女人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戴雪此时倒真如何仙姑下凡,对他青睐有加了。
“戴雪,你怎么能对对国公爷无礼?”曹班头佯装要训斥她。
“诶……”谢友良阻道,“戴雪姑娘言之有理,但你误会本公了,头先,本公正在回味戴雪姑娘的唱腔呢……”
“是吗?”戴雪掩嘴偷笑,又冲国公爷抛了一个媚眼,两人的目光开始勾连
栾郢何曾耐烦看这些男盗女娼、偷鸡摸狗的勾当?便要起身告辞,谢友良也不再挽留,正要亲自送他出去,不巧经过戴雪时,那戴雪又偏生崴了一下脚,正好就倒在谢友良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