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这些,宫人们悉数退下去,殿门关闭,只留二人在沉闷的气氛中面面相觑。
“咳。”祁重连握拳抵唇,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换了副不耐烦的厌倦口气,“先头留下来的规矩就是多,这一样样的真麻烦。”
他一边说,一边瞟柳商枝的脸色,见她坐在那瞅着他没动,抬手随意指了下那饺子:“吃,吃一口啊,走个过场。”
他本想摆出云淡风轻的模样,谁知一开口就结巴了。
祁重连有些恼羞成怒,藏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暗自攥紧了袍子。
幸好柳商枝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盯着眼前东西看了一会,就拿起筷子咬了口生饺子,接着又吐掉。
祁重连一直盯着她的动作,见她放下筷子抬头,赶紧抬手侧身掩饰。半晌没听见柳商枝吭气,一转眸,这女人又在那盯着他看。
祁重连攥了攥手心:“你,你怎么不说。”
柳商枝不知道他是在玩什么把戏,想了想还是顺着他道:“生的。”
“哦。”祁重连冷冷应了一声,看着近在咫尺的柳商枝那一眨一眨的美眸,几乎快要压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他在高兴个什么东西!
祁重连脸都要绷得抽筋了,嘴上还是不饶人:“就是个木头疙瘩,不戳就不动弹。”
他手一指,又戳了下桌子中间的金剪刀,命令道:“剪一缕头发下来。”
柳商枝摩挲了一下手指,没去问祁重连为什么要这样,也没去问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就依言拿起剪刀,手指往后顺了一缕头发剪下来,放在托盘旁的小锦盒中。
然后把剪刀递向祁重连,隔着一个桌子,静静看着他。
对上柳商枝平静的视线,祁重连方才那股激动浅浅压下几分。他面色如常地接过剪刀,同柳商枝一般剪下一缕。随后,在柳商枝的注视下拿过锦盒,将她的那缕头发拿起来,手指翻飞打了个极好看的结,小心放在其中合上盖子。
做完这些,祁重连又看了柳商枝一眼,起身走到墙边的矮柜旁,准备将盒子放进去。
此刻避开了柳商枝的视线,他没忍住又打开盒盖看了一眼。
银辉月光下,两缕发丝绑在一起,静静躺在木盒中,如梦似幻,美好的几乎不真实。
他伸手轻轻拂过那属于柳商枝的光滑细腻的青丝,眼眶都忍不住开始发烫。
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与此同时,坐在桌前的柳商枝表面镇定,内里已是惊涛骇浪翻了个天。
她为祁重连找了无数个支撑他做出现在这一系列举动的理由,最后全部被一一推翻。
一个极其荒谬的猜测浮现出来,柳商枝觉得自己这些年被孔孟子建立起来的道德观已濒临崩塌边缘。
不会吧,祁重连他…
柳商枝还没分析出个所以然,脑中就突兀地出现之前小姊妹带她偷偷看的,一本上不得台面的话本子内容。讲的是一对双生子,自小用一样的东西,穿一样的衣服,看一样的书。长大了,连喜欢的女子也都一样。三个人经历了无数爱恨纠葛以后,决定共同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这对打小克己复礼的柳商枝冲击实在太大了,把她吓得连做好几天噩梦,梦里便是祁元和他弟弟一起追着她跑,而那个弟弟,好死不死就是祁重连。
这算是什么,噩梦成真了?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事吗?
祁重连把她抬进宫不止是想报复她羞辱她,他是想…他是想…
柳商枝觉得难以启齿,她甚至在脑中都不敢说出来。
许是她想岔了呢,也不是就没有旁的可能?
如此纠结煎熬着,那头祁重连已经将东西放好走了回来。
柳商枝看着墙角那个他放置木盒的窄小矮柜,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问道:“放得下吗?”
祁重连此刻心里带着即将…的紧张与期待,冷不丁听见她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柳商枝抬眸看向他,状似不解地试探:“每个妃子侍寝都要装一个木盒的话,那个柜子放得下吗?”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把祁重连从头到尾冻了个彻底。
欣喜愉悦悉数被浇灭,他杵在那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忍不住想,柳商枝…是在嫌他脏吗?
祁重连雷劈一般的表情把柳商枝吓到了,忙道:“你怎么了,我,我随口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