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皇帝的笑,柳商枝忽地想起方才贤妃的最后一句话,鬼使神差开口道:“你怎么来了…你是来见她最后一面的吗?”
祁重连笑意微敛:“自然不是。”他语气自然,像是本就应该如此,“政事处理完了,听闻你在这里,便过来了。最近忙了这么久,总算有一些喘息之机。朕已命人将新宫打理好,你近日可着手准备迁宫了。朕为新宫取的名字为‘玉芙宫’,你可还喜欢此名?”
柳商枝看着他侃侃而谈,沉浸其中的模样,心绪莫名复杂。她能看出皇帝此时眼中的真心实意,却又忍不住回想着方才贤妃面色苍白看着毒酒的一幕。没有回应皇帝的话,只是道:“你曾同她共枕而眠,当真,没有半点情意吗?”
对上柳商枝略带试探的目光,祁重连心中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从前没有独身而立,怕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事。如果他先前从未有过妻妾,如今再向柳商枝表达情感时,恐也会更有底气一些。
虽然心里知道非也,祁重连还是忍不住问:“你想让朕对她有情意?”
“自然不是。”柳商枝下意识反驳,话刚出口,就被祁重连新一句盖住:“还是说你看着她,有兔死狐悲之感为此伤怀。”
他甚至用了陈述句,语气分外笃定,柳商枝被戳中了心底最深的秘辛,僵了片刻才低低嘴硬道:“我只说一句,你就有这么多话来揣测我,不如我以后再也不要说话了,做个哑巴倒清闲。”
她说完,又觉得这话说的也太无理取闹了一些,忍不住抬眼去看皇帝的反应。
祁重连似笑非笑,伸手点点她的额头:“又说气话。”
他长叹了一口气,对眼前人这胡思乱想,始终不对他抱有信心的模样有些无奈。柳商枝比他想象的还要缺乏安全感,他也只能慢慢靠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心了。
祁重连将另一只手也放在柳商枝的手上,郑重道:“朕不会同你说什么虚假的托辞誓言,朕会用行动证明,朕此生惟爱你一人。”
这句过于直白的话震得柳商枝半晌没说出话来,皇帝如今已经彻底不再伪装嘴硬,明晃晃地把爱意展露出来,撩拨挑逗着,让柳商枝避无可避。
她眼神躲闪,还没想好应对的话时,祁重连就忽然蹲下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稳步朝前走去。
余晖将前头长长的宫道染成金黄色,柳商枝抬头看去,只觉皇帝身上似是也镀上了一层光。
祁重连抱着她,面带笑意:“许久未如此走过了,上一回抱你,还是有孕的时候。时间过得真快,这么快,两个孩子就出生了。”
是啊,过得真快。生老病死,仿佛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仰目看向天边火红落日,柳商枝心头忽然松快了几分。是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缘故吗,总觉得比之从前要更加多愁善感了些。
其实活在当下就好了,当下的一切都是值得期盼的。为什么要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或许不会发生的未来?将情绪耗在其中,属实是浪费光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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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柳商枝一心扑在迁宫之中.玉芙宫的格局同其他宫殿差不多,皆是一正殿两侧殿。
祁重连说,侧殿之后可留给两个孩子居住。总归宫里不过这两个小祖宗,也不必去什么公主、皇子所,成年之前便都在这住着,长大了再说。
玉珏带着宫人收拾东西逐样往那边搬。柳商枝抽空去看了一下,发现正殿里已经放了不少屏风摆件,皆是她喜欢的制式,华丽中不失雅致。且每一样之间相映成趣,单看一般的东西,搁在一起反倒有别样趣味。
柳商枝看得满意,嘱咐她们之后挑选摆件时也按照这个风格来。
除此之外最特殊的,便是侧殿中做了个温泉池子。水是活水,匠人们花了不少心思弄成,待正式搬过来后,便可往其中注入水了。
搬宫的日子选在十一月中旬,前些日子一直在下雨,今儿却是个难得的好天。
柳商枝坐在步辇上往玉芙宫那边去,临近之际,意外发现玉芙宫宫墙四周被种上了一圈四季秋海棠。上回来的时候还没有,显然是在别处养好了移栽过来的,开得艳丽又旺盛。一盆盆挤在一起,正显花团锦簇。
她刚想着花房的人有心了,便见前头宫殿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蓦地一顿。她看看人,又看看花,心说这可能不是花房的心思了。
祁重连正仰头看着上头挂着的牌匾。“玉芙宫”三个字写得苍劲有力,柳商枝先前还没有注意到,如今一看,竟与祁重连的笔迹如出一辙,是他亲手所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