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罔上,就是欺君罔上。”祁重连忽然回应起柳商枝先前的问话来,他这回浅尝辄止,盯着柳商枝羞恼的眼,“你骗走了朕的心,是为欺;你让朕再也看不进旁人,是为罔。”
这人怎么…
话题急转,柳商枝猝不及防,眼神躲闪着逃避。可皇帝像是早就猜到她的反应,提前一步离得这么近,近到柳商枝避无可避,只能被迫直视皇帝眼中明晃晃的,想要得到某种确切答案的欲.望。
“你一直回避、躲闪,朕未曾逼过你,只想着来日方长,总有时间慢慢来。朕都不需要你回应什么地久天长的承诺,朕只是希望,你眼里有朕,能看到朕。不要一出什么事就立时把朕也划到你的对立面去,自己画地为牢,提防着外头所有人,也提防着朕。”
他说着,拉起柳商枝细软的手放到脸颊边蹭了蹭,那模样,像极了一只求主人挠下巴摸头的大犬,“哪怕只是把朕当作一把刀,一把剑,也比把朕远远抛开,对朕设下围墙要好。”
说完,他又看向柳商枝,问:“你听到了吗。”
祁重连方才说话时,姿态放得很低,一点也不像平日杀伐果断的帝王。直到这一句,他才重新拾起自己往日威严,眸光沉沉地盯着柳商枝,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
“这宫里见不得你好的人太多,纵然之后朕全部都会解决,但眼下,你总该靠靠我。”
他说了“我”,眼神又软下来,像是忽然想起柳商枝吃软不吃硬似的,眸子耷拉着,竟显得有些可怜。
柳商枝其实听进去了,祁重连这些话说过不止一遍。他总是很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心,可柳商枝却没有那么容易轻信,即便身前人确实身体力行地做了很多事。
他今日又再说,他说,会全部解决,可是要如何解决呢。
柳商枝从未在前朝历史中见到过先例。这后宫这么多人,这么多心眼、算计、圈套,虽说如今大都是对着她的,这些针对会让皇帝对她生出怜爱之心,让皇帝觉得,她只有他可以依靠了。
可总有一日,会有人敢把圈套对着皇帝,只为牢牢抓住那颗飘忽不定的圣心。
柳商枝一想起以后不知还有多少难关要过就觉得恼怒,没忍住瞪了祁重连一眼:“你也知晓宫中有心思人的多,这是谁的错。”
祁重连被这一句堵得哑声,嗫嚅了几下垂眸道:“我的错。”
谈起这个,祁重连也有些郁郁。如果一切能够重来,如果没有当年的长街之辱,他没有松口娶妻,柳商枝跟祁元的事他可以视而不见,他与柳商枝也算是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没有如果…
噗嗤一声,柳商枝看他这副样子,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
她先前一直在想祁重连与祁元最大的不同之处在哪。
二人作为亲兄弟,是有共同点的。譬如某些时候,一样的暴戾恣睢,占有欲强。
不同点或许在于,祁重连比祁元有底线。且祁元从前虽说也对她十分纵容,但那都是在小情小事上。祁元骨子里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君主,不许后宫干政。在大多数时候,他是说一不二的。但是祁重连却不介意她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对他指指点点,耳根子相对较软。
“你笑什么。”不知晓柳商枝心中想法的祁重连,对她的笑有些许诧异。不过他看着眼前人语笑嫣然的样子,想起她方才俏瞪过来的娇嗔模样,也觉得心头一软,暗自窃喜。就像是从前她同祁元打情骂俏一般,如今也会同自己如此了。
对面的柳商枝眼看着皇帝从面露不解到暗自勾唇,不由觉得古怪,这人是喜欢被骂吗?
“所以,”柳商枝不再管祁重连究竟在笑什么,转而谈起正事,“你真的查到了我这里吗?”
祁重连敛了神色,点点头:“确实如此。朕其实大致已经查到这些事是谁的手笔,或许,你也已经猜到了。”
他顿了顿,看向柳商枝,见柳商枝沉默不语,又继续道:“不过还需要确切的证据佐证。昨夜凤仪宫闹出那么大动静,那人一定紧紧盯着。故而朕一查到你这里,便立即停止再查,又漏夜而来,便是想看看那人会不会觉着朕已经查出凶手而松懈,从而露出什么马脚。”
祁重连条分缕析,思路缜密,柳商枝听着,其实挺想问一句,你就不怕真的是我吗?
可对方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图,阴恻恻笑着看她,一副你敢说一句试试的样子,让柳商枝硬是把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