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间的日子松散平淡,柳商枝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想起之后还要回宫,竟还生出几分抗拒。
贺云生因之前的事紧了皮,把一切安排得妥帖,也没有人再来上门打扰,一切都恰到好处。
只是这日,祁重连外出,贺云生没有跟着一起,反倒一直站在屋外,时不时抬起头往柳商枝那看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柳商枝看得好笑,扬声道:“贺总管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贺云生嗫嚅片刻,说出了自己憋了许久的话。
话的内容在柳商枝意料之外,她翻书的手顿了片刻,随后轻声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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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重连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柳商枝已经坐在餐桌前,桌上放着个盖了红布的盘子。
“这是做什么。”祁重连抬手要掀开,被柳商枝制止:“等等,先吃饭,吃完饭再打开。”
“还卖关子。”祁重连哼笑两声,走到床边换衣服。
换好后,婢女端着用鸡汤下的水饺走了进来,两个人一人一碗,祁重连那碗要更多些。
“哪来的饺子,”祁重连随口一问,拿起筷子正要吃,忽然眉头一皱,“这饺子怎么包得这么丑,你在哪个人家里买的。”
柳商枝眉心一跳,凉凉道:“爱吃不吃。”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祁重连假装什么也没听见,闷头开始狼吞虎咽。他吃饭速度跟祁元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柳商枝吃一两口对方就已经扒完大半盆。
柳商枝想起自己在饺子里放的东西,有点怕这家伙直接一吸溜给吞到肚子里去了,当即提醒道:“你慢点吃。”
怕什么来什么,柳商枝刚说完,祁重连就像被什么呛到一般猛地咳嗽起来。
柳商枝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起身去看他的情况,被祁重连出声呵止:“你别动咳咳咳!”
柳商枝肚子不小,祁重连自是不愿她乱动。
他伸手从口中将那异物拿出来,才终于缓了口气:“什么东西。”
祁重连垂眼一看,发现手中捏着的是一枚铜钱,不由狐疑地看向柳商枝:“这谁家包饺子还包铜钱进去。”
柳商枝眼神些微躲闪:“你不知道这个习俗吗,过年的时候谁吃到包有铜钱的饺子来年便会有好运气。”
祁重连还当真不知道,他将铜钱放在桌上,隐隐察觉出些许不对,看了眼柳商枝的面色,又看了看碗里的饺子,试探性地开口道:“这,这饺子不会是你包的吧。”
当场被拆穿,想起祁重连方才略带嫌弃的神色,柳商枝面色微红:“是又如何,不吃算了。”她抿着唇,伸手要将祁重连面前的碗端走,当即被他按住:“别啊,娘子亲手所做,我怎能不吃。”
祁重连笑得比往日哪一刻都愉悦,闷头将剩下的饺子吃了个干净。吃完他擦了擦嘴,双手交握抵住下颚,好整以暇地看向柳商枝:“今日怎么对为夫这么好,为夫有些受宠若惊啊。”
这话倒是让柳商枝惊讶了:“你,你不知道?”
祁重连歪头:“知道什么。”
柳商枝一时沉默,良久才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忘记了吗。”
闻言,祁重连面上的笑容一僵。生辰,他都多少年没记得这回事了。自从娘亲去后,他便再也没过过生辰。从前贫困但幸福的生辰日被一年又一年的孤苦取代,让他已经快要忘记这两个字的所代表的意义和它所拥有的重量。
“你…”祁重连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
柳商枝瞥了眼屋外:“是你的属下告诉我的。”
“哦。”祁重连点头,原本的丁点幻想熄灭,不过还是…挺满足的。他想起那一碗被他尽数吞下肚的丑丑的饺子,只觉胃中暖洋洋,仿佛有一股火苗在燃烧沸腾。
“我方才说,过年的时候可在饺子里包铜钱让来年有福,其实过生辰的时候也可以。”柳商枝缓缓说着,声音如涓涓细流,“我娘亲从前便如此,她说这是岁岁有余。”
“嗯。”祁重连像是个傻掉的棒槌,只知坐在凳子上点头。
“那个…”柳商枝说着,一把抽掉桌子中间瓷盘上盖着的红布,两颗寿桃和红色的喜蛋放在其中,看起来十分喜庆,“祝你,生辰吉乐。”
听到那句生辰吉乐的瞬间,红布下的物什同时映入眼帘,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刺激下,让祁重连对这一幕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想,他或许会把这一幕记上很久。
祁重连盯着东西良久,抬眼,看向坐在她对面的人,竟觉得自己的眼眶都开始变得湿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