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开始幸灾乐祸, 若说之前还未曾察觉, 那这一回怕其他人也得回过味来了。还以为她柳商枝多么命好, 也不过如此,瞧起来皇上也只是一时的新鲜劲罢了。新鲜劲过了,不还是说忘就忘。
陆婕妤冷笑一声,这回总算让她逮到机会收拾这个姓柳的了。
一旁的莲意见主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柳美人身上,神色微顿,开口道:“那主子, 文姬要办赏花宴的话, 我们... ”
“想踩着本主的脸面办赏花宴,她做梦。”陆婕妤面色冷凝, “我今晚就让人去毁了那绿菊,看她还拿什么炫耀。”
莲意闻言, 提议道:“主子,那绿菊毕竟是御赐之物,若是坏了,恐会引人深查。依奴婢看,不如咱们在她前头去办一场赏花宴。主子您是一宫主位,届时让她把绿菊拿出来算在主子名下,这风头她也就出不了了,不知主子觉得如何?”
陆婕妤想了想,抚掌道:“这样好,如此便能让那两个贱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即便心里难受,也不得不应本主,想想就畅快。”
她打定主意,便立即让她们去各宫里下贴:“地方就选在御湖边上的兰亭之中,莲花,你亲自去翠柳苑,务必要让柳商枝来。让她这个‘宠妃’见见那两盆只有文姬才有的绿菊,本主倒要看看她会有怎样的表情。”
莲花颔首应是,只是起身时没忍住看了一旁的低眉顺眼的莲意一眼,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有点子了。
“小主,奴婢觉得这像是鸿门宴,我们还是称病不去吧。”
翠柳苑中,玉环一脸担忧地看着桌子上放的请帖,似乎已经看到那日陆婕妤仗势欺人的嘴脸在眼前重现。
柳商枝翻着请帖逐字读过,轻笑一声:“贴身婢女亲自来请的,不去不是打了咱们陆婕妤的脸吗。”
“小主... ”
柳商枝没什么犹豫:“此宴一定是鸿门宴不错,可到底谁是项羽,谁是刘邦,还说不准呢。”
她轻笑一声,“这么一场大戏,错过了多可惜。而且,我可不想让那些人觉得我怕了她们。这次躲了,下次必然要被人找上门。倘若真的被她们发现皇帝厌了我,可不止一个陆婕妤要落井下石。”
故而就算是装,柳商枝也得装出一个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来。不过她觉得,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说,这件事说不定能成为与皇帝破冰的突破口。
玉珏听完柳商枝的话,想了想:“小主的意思是,这个宴会不止表面这么简单,它可能是一个借刀杀人的局,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柳商枝摩挲着请帖表面:“我也只是猜测,看看再说吧。”语毕,她又问道,“前头还是没有消息吗?”
玉珏摇头:“没有任何旨意下到府中,府外的兵也还都在守着,不许府中人擅自出入。”
柳商枝敛眸,想起祁重连曾经说的,待风头过去便会让家人自由出入,是不是只是一句搪塞她的话。实际上,祁重连一直都想把家人握在掌心作为要挟她的筹码,让她变成他予取予求的奴隶。
如果这一次皇帝不动的话,她该如何做。要放下自尊脸面去祈求他履行曾经允诺过的话吗。
柳商枝有些迷茫,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
她先前不过是想家人们平安健康,不要被她连累。可现在,却又希望他们能过得更好些,能够实现心中所愿,不再困守于方寸之间。
可这一切都不是她能够决定的,这种仰人鼻息的日子着实让柳商枝感受到无尽的痛苦。她需要时时谨慎,步步小心,因为一旦得罪了高座之上的帝王,便会瞬间失去所有,自由,地位,乃至于自己与家人的性命。
从始至终,她与祁重连,乃至与祁元的关系都是不对等的。在这种畸形的纠缠中,便是他们表现出再多的偏袒与关切,柳商枝都无法真的感觉到动心,无法切实对他们生出真情实意。
这次的事情给了她一份警醒,日后,不能再如此松懈了。
夜半 乾清宫
皇帝穿着明黄寝衣独自坐于寝殿中,他倚着桌案,手中不住摩挲着一块玉佩。
殿门轻启,贺云生捧着几支新蜡烛进来,瞧见又在兀自枯坐的皇帝,心中轻叹口气。
之前晚间,皇帝总爱自己下一盘围棋再安枕。
可自从那日皇上从翠柳苑神色沉郁的回来,他就命人将殿中与围棋有关的东西全撤走,连书本都一个不剩。
随后每日晚间的活动便成了无言静坐,常常一个人坐到半夜三更,看得贺云生与王启顺十分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