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周氏皇族血脉,皆可以男身孕子。
林晏将盏中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仍压不住心中惊愕,久不能回神。
是了,大启皇室决容不下丁点有伤皇威,根基动摇的风险,周璨已然无路可退。是他将他逼上无路可退的险崖的。
“怎么,你都要当爹了,王爷还不把这种事告诉你?真是惯坏你了。”叶继善粗鲁地吐着茶叶。
林晏心想周璨定是知道自己会多虑自责,半道又警醒过来:“等等,你如何知道的,王爷还告诉你了?”
叶继善哈哈大笑:“说你傻弟弟你还不乐意,我不是生过吗!”
“不说他肚子都如此明显了,就算掩饰得再好,就凭他走两步的姿势我都能瞧出来,”叶继善狡黠地嘿嘿笑着转杯子,“你可好了,眼看飞黄腾达,要登后位了!”
林晏真是受不了他这张大逆不道的嘴,上去捂住,骂道:“你少说两句我能多活十年!”
紧接着他又一怔。也是,若是周璨果真事成,那自己……又在何处?一座王府可以永无主母,一座皇城呢?整个天下呢?
林晏又问了叶继善好些孕子期间的大小琐事,茶都喝完两壶,作别时月已高。
林晏匆匆备马,才跑出两步,不知哪里冒出个人影,差点儿被他的马踏了。
林晏赶紧拉缰避让,马儿嘶鸣过后,林晏目瞪口呆:“方……方先生?”
方知意提袖捂面,自欺欺人地躲了一阵,听见林晏叫他,才甩了甩袖子,尴尬地绕开他。
“我……我什么也没瞧见!”林晏闭上眼睛。
“哎,老宅子台阶**,先生一会进门小心些!”
“小兔崽子闭嘴,滚!”
夜天如玉砌,池叶极青钱。
林晏浑身发热,进了院门,瞧见周璨正站在角落一只土陶缸边,望着天边似在发呆。
“留玉?”
听见林晏唤他,周璨不易察觉地拈了拈袖口,垂下手去。
林晏瞧在眼中,走过去:“还不睡?身上不舒服?”
“躺不住,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周璨扶住缸沿,低头瞧水里清淡月光,随意道,“花开不见月,花去月微然。”
“那来年不养莲,种些铜钱草,开小米花,那便是花月双全了。”
周璨笑着转头,眯眼瞧他额角汗珠,却也不帮他擦,只是伸出手逗弄似的戳他额角,用指尖晕开细细水渍:“从叶家三少那走一遭,嘴都油腔滑调了。”
“那大嘴巴都与你说了?怪不得,一张脸跟初一似的,”周璨点点他鼻尖,“委屈小狗。”
林晏面上痒,捉住他作乱的手指,放进嘴里咬了咬。
周璨哈哈地笑,将他手拉过来覆到腹上,靠进他怀里:“安儿,你给孩子们取个名吧,别跟叶老三似的,正经名字不取尽搞怪。”
林晏感受着他腹中的动静,道:“不急,我得好好想想。”
周璨也是静默片刻,又笑:“好,那你备个十来个我选选。”
林晏跟着笑了几声,将他往怀里紧了紧,两只手一道环上他肚腹,轻轻打转,问:“暗卫来过了?”
周璨无奈,低头用指尖摩挲他手背:“没错,明日圣旨就该宣你回京了。”
林晏埋首他颈间:“我不想走。”
“我不放心你和孩子们。”
“我都不曾好好照顾你。”
我不想你只身犯险,我怕我赶不及。
“我们不都说好了。”周璨勾了勾他下巴。
林晏还想再说话,周璨回身吻他。
“无晦,我不想与你一时,我想与你长久。”
周璨的眸子比夜更黑,清浅月光落在里头却显得格外明亮,他眼尾一弯,便将满眼潋滟风情都送进你心里头了。
周璨这双眼睛,才是真正有花有月了。
林晏低头回吻,却发觉周璨的手不知哪溜进来的,已经摸进他胸膛。
“你……”
“不过欢愉是有一时就要一时的,懂不懂?”
第六十一章 云涌
七月初十,圣旨到达苏南纯亲王府,召安西将军林晏即刻快马返京,并派专人护送北蒙狼主同归。
少年将军风尘仆仆入宫复命,便又被皇帝派往新立的宛州驻守,连将军府也没来得及回,即在延和殿内换上御赐金甲,刀上佩西境鹰首令,穿过层层宫门,须发皆白的冯齐牵着黑辔战马站在尽头等他。
露蝉声渐咽,秋日景初微。
“王爷……”揽月解下手绢给周璨擦拭嘴角秽物。
周璨推开她的手,身子又是一低,将胃里最后一点东西交代了出去。
揽月皱眉不语,稳稳扶着他,待了片刻,周璨咳嗽几声,有气无力地捏了捏她手腕。
揽月复又给他擦嘴,扶他躺好,利索倒了茶水,周璨伸手才发觉吐得手抖,杯子都握不住,揽月喂他喝了漱口,道:“奴婢去冲点蜜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