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眨了眨眼睛,莫名对这样的原平有点害怕。
他手足无措,下意识叫着原平的名字:“阿平……”
原平看着他道:“你应该知道吧,我妈妈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你。”
这件事情两人心照不宣,此刻被原平挑明,沈知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点点头:“我明白了,我知道了,可是这……”
和我们要不要离婚,也没有关系啊?
相比于原平,沈知意想得很简单——于秀不喜欢他,他可以一辈子都不出现在对方面前,也一辈子都不踏足那个女人存在的家。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他爱原平,原平爱他,就没有什么能够阻碍他们在一起。
即使这段婚姻一辈子不被于秀看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的态度,影响不了沈知意的决定。
“我今天,知道了一件事情。” 原平缓缓开口,说的内容却像惊雷一般在沈知意耳边炸响,“我的爸爸,是一个同性恋。”
惊骇充满了沈知意的内心,甚至让他的瞳孔不自觉地睁大。
鬼使神差般地,即使原平之前抗拒了他的靠近,沈知意此刻有种直觉——对方需要他的一个拥抱。
又好像松开这一次……就再也没有拥抱对方的机会。
他于是遵从本心,抱住了原平的脖颈。爱人的脸颊埋在他的外套上,冷冰冰带点雨水。对方的脸颊也是这样,即使在室温的病房里,也透着一股钻心的凉。
曾经无比熟悉的颈部,代表着原平最压抑的性感和一直的可靠,参与过他们无数亲密的,耳鬓厮磨的回忆。此刻沈知意搂着他,却只觉得无比陌生。
沈知意一向聪明,这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也领会不到原平接下来可能要说的内容。
也可能是因为缺少猜测的勇气,他咽了口唾液,艰难地、斟酌地开口:“阿平……”
“因为一个男人,他抛弃了我和我妈妈。”原平这次没有再抗拒他的肢体接触,只一字一句道,“我妈妈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忍他忍了很多年。”
——甚至在多年以后,原平长大成人之后,于秀才把这件事情和盘托出。
原平垂下眼睛,近乎残忍地道出了真相:“这就是为什么她一直以来不肯接受你……接受我们这段婚姻的原因。”
在这样的时刻,原平被爱人环抱着,触手就是他一贯温热的体温,和好闻的味道,自己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想起某些事情。
他突然想起沈知意曾经跟他讲过的书的内容,柏拉图的《会饮篇》——里面有种观点,认为在很久很久以前,人是双份的,拥有两套器官。只是因为犯了错误惹怒神灵,被劈成两半,从此以一半的形态存活着。
所以人生下来就是不完整的,只能算是“半人”,他们生生世世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另一半。
只有遇到对方的那一刻,才能与离散的另一半灵魂合二为一,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原平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就是在用一把双刃剑把已经合在一起的他和沈知意活生生剖开,可谓伤人又伤已。
他对着沈知意,语气蛊惑,近乎残忍地设问:“沈知意,你说,我是不是也很可恶?”
这样的问法,原平想要得到的答案昭然若揭,沈知意却不能让他满意……无论如何,他给不出肯定的那个答案。
连名带姓的称呼让抱着原平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沈知意声音颤抖,愣了片刻,才反驳道:“当然不是……阿平,你为什么这么说?”
原平似嘲笑似自嘲地嗤了一声:“我爸爸就是个同性恋,我们家被同性恋破坏地不成样子,我妈妈被折磨这么多年。可这么多年以后,我自己,竟然也变成了一个爱上同性的人……”
最后的最后,原平下了结论:“我现在也变成了我妈妈最讨厌的那种人。”
沈知意握住他的手,原平才意识到自己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爱人拼命摇头,声音里带着哽咽:“不是的阿平,不是的,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原平没如沈知意的意。
他看着沈知意,眼睛里故作的冷漠渐渐被迷茫取代,喃喃道:“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而你在我身边,看着你,就是一次又一次提醒我我曾经犯下的错误,还有我们这个家支离破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