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怪兽(33)

他开始确信,卓越根本不爱他。

当一份纯粹无比的爱被丢弃在冷冰冰的雪地里,还被人来回踩了无数脚,再怎么坚硬的心脏都会受伤的。

余柏言人生中第一次爱的人,在那个雪夜以不是很体面的方式谢幕了,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搂着的我也和他一样怅然。

我们沉默地走在雪中,都对刚刚的事闭口不提。

一直到了我家门口,余柏言放开我,他的手已经冻得通红。

我说:“给你个东西。”

我还是把那颗咖啡糖给他了,当是给他的弥补。

我哥辜负了他的真心,我这个做弟弟的来补偿他。

余柏言看着那颗被我塞到他手心里的糖,笑了笑,剥开糖纸,把糖送进了嘴里。

“回去吧。”他说,“新年快乐,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

他说完转身就走,我又叫住了他。

“北京的好学校,离你近一点的,有什么?”

他回头看我,在他还没回答的时候,我已经凑上去吻了他。

就像他第一次失恋的那个初夏,我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吻了他。

那个吻是烟草味的,而这一次是咖啡味。

余柏言没有推开我,那是他给我的新年礼物吧。

第35章

那好像是记忆里第一次,我在和我哥的战役中大获全胜。

说是大获全胜其实不一定准确,因为我跟余柏言也并没有什么山盟海誓约定终身的诺言,我们甚至没有相互告白过。

另外,说是我和我哥的战役也抬举我了,我哥大概率从没把我当成对手。

可不管怎么样,那是我人生中初次尝到“被选择”的滋味。

我很感激余柏言,可以说在那个时候,感激和感动,已经大过了我对他的心动。

后来我再回想当时的场面,无法想象如果那个时候,余柏言决定丢下我跟卓越走,或者哪怕他不选择任何一个人,自顾自离开,对我来说都会是巨大的打击。

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太想被看见了,太想被选择了。

一个生下来就被抛弃,被选择的时候也总是有先决条件的人,从不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什么必要的价值。

我感受不到自己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一丁点的意义,所以总是想要在这寻常的生活里掀起点什么波澜以此来证明我的存在并非完全没有意义。

十六七岁的我,想寻求价值,想要借由别人来抵御那些始终盘在我心底的自我贬低和否定。

而余柏言,充分地满足了我。

那个夜晚之后,我愈发依赖他了。

余柏言的存在让我知道活着是可以有盼头的,也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即便我不做我哥的影子,就当个没用的小废柴,我也可以被看见。

我骄傲地跟余柏言道别,眉飞色舞地跑进黑黢黢的楼栋,把脸红心跳都藏在了黑暗中。

那晚我哥很晚才回家,我在卧室桌前学习——其实也没心思学习,写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变成了我脑子里不断想着的那个小人儿。

他回来后,我听见爸妈问他去哪里了,他很冷淡地回应了一句“和同学见面”,然后我就听见了推门声。

他站在卧室门口盯着我看,我仰头看回去,第一次没觉得心虚。

大概对峙了有两分钟,漫长到我一直在想我哥会不会动手打我。

可卓越毕竟是卓越,他无论内心经历着什么,行动上都不会失态。

他最后只是深呼吸,然后进门,把带着寒气的羽绒服挂在了门后的衣架上。

我继续低头学习,尽量不去看他。

过了会儿,我哥问我:“开心吗?”

他突如其来的提问就像一支裹着冰碴子的箭,精准地扎在了毫无防备的我身上。

我瞬间挺直了腰板,目视前方的白色墙壁,第一反应是:他终于还是兴师问罪来了。

我没有回头,思忖片刻点头说:“开心。”

我听见我哥在后面笑,笑完之后却对我说:“有你后悔的一天。”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后悔我跟他抢余柏言,还是单纯后悔和余柏言搞在一起。

我没问,他也再没和我说话。

直到他临近开学再次离开家,他都没有再和我说过一句话。

我哥,那个天之骄子,偶尔也会耍小孩子脾气。

我哥走了没两天,余柏言也走了,这一次我没去送他,因为那天要考试。

余柏言回北京的前一天来找我,我们在积雪尚未融化的校园里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走。

天很冷,我们每次说话都会在面前吐出一团白气,我喜欢伸手去抓,像个没头脑的笨蛋。

余柏言对我说:“北京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等夏天你去了,我带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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