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怔了一下,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其实是有些动容的,我看到他吞咽口水,看到他喉结抖动,看到他垂下眼睛沉默了片刻。
他一定是在想着余柏言的。
我对他说:“他很喜欢你,可你在伤害他。”
“伤害都是相互的。”我哥说,“当时和他分手,我也很难过。”
这话我信,因为我见过他的眼泪。
可明明为了余柏言流过泪的他,却非要说着“不要当真”的话。
我猛然间意识到,我哥身上有一套卸不掉的枷锁,这枷锁让他没办法好好回应余柏言的爱。
“你不打算跟他好,那我跟他好。”我说得直接,直接到我哥对我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似乎消化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口继续说:“你换一个人不行吗?”
他的语气又回归了之前的冷漠,甚至还有些指责:“一定要和我抢同一个人吗?”
“我没和你抢,是你不要他了。”我重新躺下,盖好被子,不再看我哥,“你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了他,现在他被我捡回来了,你又来让我物归原主。想都不要想。”
“不是物归原主。”我哥说,“我跟他也不会怎样了。”
“那你更不该和我说这些。”
“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这样。”
“不应该也当个同性恋,还是不应该和你享用同一个男人?”
我哥似乎有些生气了,我听见他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我们兄弟二人,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丢掉了虚伪的兄友弟恭,说出了彼此的心里话。
“你换个人。”我哥说,“只要不是余柏言。”
我在被窝里笑,明白了他才不是担心我稀里糊涂就走上同性恋的路,他只是不想让我拥有他已经抛弃的余柏言。
我窝在被子里,最后感叹了一句:“卓越,你真自私啊。”
我哥大概被我刺痛了,不再说话,关掉了台灯。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我起床上学时他还背对我躺着。
我一整天心里都不痛快,觉得余柏言真心错付了,恰好同学在教室打闹,撞歪了我的桌子,桌上的书散落了一地却没跟我道歉。
那一刻,我别了许久的火气像火山爆发一样,猛地起身抓住同学的领子就挥拳相向。
那是我第一次和人打架,打人的时候痛快,被打的时候也痛快。
而当天晚上放学,脸上还挂着彩的我就看见了站在教室门口等着我的余柏言。
时隔小半年,大雪纷飞的夜晚,他来找我了。
第33章
不知道是不是人上了大学之后都会和以前不一样,当我背着沉得要死的书包走到门口,第一眼望过去,差点没认出来余柏言。
不是他长得变了,而是整个人看起来都和在这里读书时不同了。
意气风发的,带着松弛的笑意。
站在那里的他让我想起了我哥,他们一样闪闪发光,像是被路灯照耀着的晶莹的雪花。
我不由自主地愣在那里,大概一脸茫然,看起来很蠢。
堵住了门,同学往外走撞到了我的肩膀,毫无防备的我被撞得一个踉跄,然后被余柏言拉着手腕,拽到了一边。
“你挡了别人的道。”
他的声音传过来,不大不小,不远不近。
我怔怔地盯着他看,无法确认这是梦还是现实。
余柏言对我说:“今天外面怪冷的。”
“下雪天不冷。”我纠正他,“雪化的时候才冷。”
他看着我大笑,拨弄我一个月没剪有些长长了的头发:“非要和我较劲。”
被他碰过的地方开始发烫,我也终于确信,不是梦。
那天晚上余柏言像他复读那一年时一样,陪着我慢悠悠地往家走。
雪下得很大,我系着他之前送我的毛线围巾,但鼻尖和耳朵还是冻得通红。
我没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看我,也没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我,我想,这些事情他如果想说自然会说,如果不想告诉我,就算我问了,他说的也不会是实话。
可恰恰是因为我总这么想,导致我们之间很多话没有及时说清楚。
相互猜疑,相互揣测,结果就是谁都不清楚彼此究竟在想什么。
那个冬天,余柏言经常去学校等我放学。
他不像我哥,从来不给我讲大学里的事情。他似乎很喜欢和我说关于北京关于学校的新鲜事,北京四通八达的地铁、下雪后的故宫,学校坐满了人的教室、充斥着咖啡味道的图书馆……
余柏言说着,我就想象着。
那些从他口中描绘的场景在我脑海中十分主观地被呈现出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我,好像被余柏言带着去了一趟首都,去了一趟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