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客闷声不吭地滑着鼠标,视线落在屏幕上。
像是在很专注地看视频,但因为光标落点很乱,又像是在找点事来干,好显得自己挺忙。
“你为什么这么沉默?”沈问津的碎碎念停下了,突然出声问。
“嗯?”齐客终于有了反应。
“你一直不说话。”沈问津反手撑上了木制桌面,瞳眸低垂,视线落在齐客脸上,“虽然你之前也一直不爱说话吧……但是你最近的话好像变多了一点。”
“可是为什么今天又变成哑巴了呢?”他继续问,“是因为啥事儿心情不好么?”
……是因为开着电脑刷超话,看到了一点不该看的东西。齐客在心里回答。
cp粉效率很高,车速也很快,以至于自己不小心点开,入眼的就是预警里一些不堪入目的词语。
他的手一抖,即刻关上了,没敢往下看。
然而即便就是那几个词,也让他的心颤到了现在。
——但没关系,伪装了那么多年,压抑情绪这件事对于他而言愈发驾轻就熟。他不会在青年面前露出什么破绽的。
顶多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无人之处肆无忌惮地宣泄一小下。
“没。”齐客咽了一下口水,说,“嗓子有点不舒服。”
沈问津自然而然地和昨晚的冷水澡串联起来了:“冷水澡洗的?我说啥来着,别洗吧,你不听。”
齐客点了一下鼠标,应了一声。
可是……不洗冷水澡能怎么办呢?他在心里想。
不过是嘴上答应着,然后把那些答应过却不得不反悔的事做得更隐蔽一些,隐藏得更好一些。
这么些年,他一直在阳奉阴违。
六七年前,沈问津也和他提过能不能多说说话,他说好。但每次和身边人说完话,先会开心一阵,随之而来的却是难以抑制的难过。
于是他总会控制自己说话的频率,以一种无法令人察觉的速度缩减,等沈问津有所警觉时,他仍旧变回了那个不出声的哑巴。
腱鞘炎是高中落下的病根,但他没管。疼得厉害的时候,他会想,疼一些也好,疼起来就没心思想那可望而不可及的人。
但是沈问津于不久前问他是不是腱鞘炎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选择了隐瞒。
习惯于隐瞒一切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齐客很轻很缓地阖了一下眼,再睁开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样子。
“那你……”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看我剪视频么?”
沈问津说好,从外头搬进一把椅子,规规矩矩坐在旁边看了起来。
只是他注定不是什么规矩的性子,坐在旁边盯了一会儿,就开始询问剪辑思路。
“咋想到这儿放这段的呢?”沈问津说,“确实感觉那味儿一下就有了。”
齐客瞥他一眼,没接话,继续往下剪。却见沈问津没个消停,自己平均每操作十步,他总能挖点东西出来讲。
要么是剪辑思路相关问题,要么是猛烈的彩虹屁,自己一句话都没法接。
剪辑思路?呵,自己一向靠的是经验积累下的直觉,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但要是自己回答“直觉”,那人准得跳脚。
“这儿为啥放这个片段?你咋想到的?回答我一下呗老板。”沈问津还在念,“别藏私啊,老板你那么厉害,教教我你的好员工兼好兄弟呗。”
齐客默然片刻,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还是说:“靠直觉。”
沈问津瞪大了眼:“敷衍人也没这么敷衍的吧。”
……所以你看,跳脚了吧。齐客想。
《沈问津使用手册》从没出过错。
“没敷衍。”他说,“剪得多了,就会有直觉。”
每回自己解释完,那人总能安静下来。
炸毛容易,安抚更容易。
沈问津“噢”了一声,果然没再提这个话题了。
只是……
那人即便安静下来,存在感依旧很强。
齐客忍了会儿,又忍了会儿,终是有点忍无可忍。
“你要不……”他措了一小阵辞,“先回房间,等我剪完,把成品发你看,你再跟着那个领悟一下。”
沈问津觉得“领悟”这个词用得挺形象的,齐客这儿啥规则方法也没有,纯靠自己悟。
于是当他于周五中午拿到成品的时候,他恍然片刻,悟出了一个道理——
齐客是个魔法师,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由于齐客剪得实在太好,昨天已经看吐了的素材重新变得鲜活起来,以至于重新勾起了他那晚整蛊反弹的悲痛回忆。
他看一遍就觉得脸疼一遍,完全不敢想象等视频发出后,评论区里会出现哪些令他更为社死的声音。
他忽然就很后悔昨晚没有赖着不走,跟着齐客再把素材看个千千万万遍,好让免疫效果能持续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