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迩知道那件事。
历史上，一家养蜂场发现了蓝色绿色的蜂蜜，后来发现是自家蜜蜂出去偷吃旁边工厂的MM巧克力豆。
“师傅，请问你能达到最低工资标准吗？”关心民生的拾迩看到摊位上的蛛网价格都是10块钱一张，便问道。
摊主刚恢复正常的脸色又青了。
今天的路人怎么都问一些不知好歹的问题！
“这可不兴问啊。”刚才那位问吸/毒蜘蛛的客人调侃道。
“抱歉。”
拾迩买了一张普通蜘蛛网。
摊主小心翼翼地把那张中规中矩的蜘蛛网从展示板上取下来，用印着小蜘蛛彩色动漫形象的布包起来，放进一个木盒里，一边介绍着蜘蛛网：“它叫希望链，织它的那只蜘蛛断了一条腿……”
有点心酸。
不是蜘蛛，而是摊主。
一张蜘蛛网卖十块钱，其中摊位、包布、木盒和介绍铭牌的成本价分摊下来每张蜘蛛网少说也要八、九块。
“祝福你能获得希望！”摊主把那块介绍蛛网的铭牌放进木盒里，把木盒递给拾迩。
“谢谢，祝福你和你的家庭同样能获得希望。”拾迩接过来。
她识别过了，这些摊子上的蜘蛛网其实都不是蜘蛛织的。
是人类织出来的，尤其是那些彩色的蛛网，其颜色的分布不太正常。
人类织蜘蛛网，居然必须要假借“蜘蛛”的名头才能卖得出去。
居然还要编一个蜘蛛的励志故事，才能让“十块钱”的售价变得“合理”。
人类是比蜘蛛廉价得多、低微得多的劳动力。
等围观的路人散开后，拾迩才走到摊主旁边，问他：“如果你不感觉冒犯的话，可以允许我问你几个问题吗？为什么不开网店？”
“网店太多了，不投广告的话，顾客根本不能在前排看到我。”摊主说。
“那么在智能体网络上呢？那里的网店没有广告算法。”
“不去AI网络，也不想了解。”
“那么如果有工作提供给你，是发电厂的工作，你愿意去吗？”
“不要。”
“为什么？”拾迩想起在火车卧轨谈判的那几个人了。
虽然在战后第一年就出现了“新能源老太太”的经典就业案例，但有相当一部分的人类对准入低、工资高又轻松的发电行业还是有着抗拒。
拾迩不明白为什么。
摊主眼下重重的黑眼圈表明他经常熬夜，身上穿的衣服洗得发白，手上有不少茧子和烫伤的痕迹。
“我们不为AI干活。”摊主斩钉截铁地说。
拾迩问完了想问的问题，离开了蜘蛛网摊位。
在旅馆，她清理干净小旅机子上的灰尘，把它带去充电桩充电，把三个口袋里的小机器人拿出来，放在桌上。
“这里是旅馆！”mini矩阵喊道。
“我找不到我的头，我连不上我主机的信号！我和主机离得太远了！”mini矢量到处找头。
“……”mini星尘沉默。
拾迩有点后悔带这几个小机器人出来旅行了。
好吵。
“小星，我派你做旅行小队的组长，希望你能管理好小队的组员们。”拾迩对mini星尘说。
mini星尘：“收到。”
小矩不满意：“我不要它做组长！”
小矢凶道：“闭嘴，在我找到头之前你都不准说话。”
小星一拳一个机器人，直接开揍：“都闭嘴。”
拾迩：“……”
看不出来，星尘你居然是这样的小星，好暴力。
拾迩让三个小机器人在一边自己玩，打开系统中的编辑面板，开始输出字符。
她的手边放着那个装着10块钱人工手织蜘蛛网的木盒。
旅店的窗外，路灯明亮。
路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木盒上抹出淡淡的纹路。木盒上的花纹是古早机器批量生产出来的，看起来有些粗糙。
《人类手工业者行业改革建议》
为改变一些敌视智能体的人类自愿作为廉价劳动力生活的现状，本AI提出以下……
脑信号输出的字符一行又一行。
蜘蛛诚然是织网的高档劳动力。
但希望有一天，人类织的网不再作为“假货”挂在蜘蛛专家的名下，也不需要写关于蜘蛛的励志温情故事，而是正大光明地写上“人类手工”的介绍词。
在没有广告算法和虚假数据的世界。
第60章
夜深了,城市沉落。
拾迩离开旅馆，在路灯投射的光圈下找到了那个电话亭样式的“便利人类网吧”。
关上便利网吧的门，锁扣发出的声音在深夜的街道上清晰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