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娘蹙起眉头,有些厌嫌地说道:“大哥今日如此喜形于色,是又要去闯什么祸事?”
“你懂什么?”张焉瞥了她一眼,“你大哥我不日就要成亲,这是喜事。”
“成亲?”她讶异地问道,“你要和谁成亲?”
张焉没理会她,三妹最是多言,什么事一旦告诉她指不定连门房养的小狗都知道了。
张三娘讥讽道:“先前是谁为了和狐朋狗友喝酒,一位贵女也不肯相看?”
她翘起涂抹了蔻丹的手指,在张焉想要离开时挡住了他的路。
“你说说呀,大哥。”张三娘笑着说道,“妹妹也想知道,到底哪家的姑娘能入了你的法眼?”
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在外人面前是端庄沉稳的窈窕淑女,在家里时仗着父亲的疼宠,比市井的泼妇还要不饶人。
张焉有些烦躁,冷声说道:“你管得着吗?”
他话音刚落,他刚刚遣去的小厮便回来了。
张焉一看他颓丧的神情便觉得不妙,偏偏幺妹还像个拦路虎一样挡着他。
让他既不好直接去找父亲,也不好和那小厮多说什么。
他索性走回房中,不再理会妹妹。
张三娘见状也没了兴致,她懒懒地说道:“大哥今日最好安分些,这两日哥舒公子都会在府里小住,晚上还会参加咱们的家宴。”
她既慵懒,又偏生还透着几分认真的告诫。
张焉敛了敛神情,他低声说道:“知道了。”
他是个纨绔不假,但他又不是傻。
父亲这个位子特殊,交往的后辈也都不是寻常人。
尤其是在今年春天以后,父亲和郇王李澹走得越来越近,偶尔窥知到父亲的野望,他都感到暗自惊心。
关上房门后,张焉才让小厮继续解释。
“公子,三姑娘说的是。”小厮认真道,“今日哥舒公子来访,老爷盛情款待,不许人过去叨扰。”
张焉与哥舒昭并不相熟,先前只知道他是朔方节度使哥舒越的儿子。
但听闻前些天他在马场救下崔琤后,他心中警铃大作,不得不重新了解他。
张焉的眼皮跳了跳,“罢了,还是先安分些吧。”
他今日没去跑马,也没有吃酒,只是默默地挑选了许久晚上要穿戴的衣冠。
到夜间的时候,张相亲自带着哥舒昭来到席间。
因是家宴,所以没什么刻板的规矩。
为了他张相甚至将席间的酒全都换成了茶。
哥舒昭坦然大方,一两千金的明前狮峰,在他口中好像白水一般。
张焉状似无意地审视着他白到发光的清俊脸庞,忽然想到了那位尊贵的郇王殿下。
他有几分泄气地暗叹,大抵也只有郇王的容貌与气度能胜过眼前这人。
因两人年纪相仿,张焉又惯来是个玩得花哨的,家宴结束后,张相特地嘱咐他陪着哥舒昭到后山看看。
哥舒昭为人温和谦恭,不是难相处的性子。
而且声音极是清越,与他谈话令人十分舒畅,但张焉与他就是有些不对付。
往日牙尖嘴利的他艰难地找着话题:“哥舒兄可有婚配,或是心仪的姑娘?”
本是可以随意答的问题,哥舒昭却微愣了片刻。
他温声说道:“有的。”
“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他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耳尖却已染上绯红。
张焉风流浪荡,还不曾见过这般纯情的青年。
他尽职尽责地陪着哥舒昭将后山转了个遍,还带着他在水边泛了许久的舟。
张相很满意他的待客之道,连明日的活计都给他安排好了。
翌日清早,张焉便从榻上爬起。
他边更衣边絮絮叨叨地说:“不能再耽误了,哥舒昭离开后我一定得跟父亲说。”
小厮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替他收整好行装。
张焉喃喃地说道:“再不去提亲怕是来不及了,天知道成国公又看上了哪位旧友的儿郎。”
“父亲也是,分明八面玲珑,为何没和成国公有些私交?”
哥舒昭之前在永明寺修养过一段时日,他说想要再去看看,两人骑着马便过去了。
溪边有一株高大的桃树,鲜嫩多汁的蜜桃正挂在枝头,再不摘就快要坠落。
这桃树太过偏僻,僧人又不重口腹之欲,因此才无人采摘。
见到满树的熟桃,本来跋涉得有些劳累的张焉突然没了怨言。
吃惯了山珍海味,反倒对野味来了好奇心。
张焉抽出腰间的佩剑,却被哥舒昭制住了,他拾起两颗石子,轻易地摘下两颗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