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湾名字里有个湾,其实只是一道弧形坝,堤上打着梯田似的月牙池,一级级的,每一层都泡着不同的药,或者饲养活物。
槐江乌桕红枫无数,入夜风吹雨落,红叶翩翩入人梦。
萧长引合着兽绒氅子,抱着一包酥饼坐在一级月牙池缘镶的防潮木板上。
这级池子里养着一种鳍尾飘逸的灵鱼,据说养在家中能保人平安,名曰“图吉”。
萧长引闲来无聊,捏碎酥饼,把粉末丢进水里喂鱼。
池里的图吉原本都聚在另一边,现在寻食全部游了过来。
萧长引本没想到其他,结果没过一会,水池里突然映出另一道人影来,幽幽的。
萧长引蓦然回首,看到比她身量比她高些的女郎,一身雪白劲衣,腰上系着玉带,两只胳膊和后背都裸-着,双手抱胸,面上戴着与肤色几乎融为一体的薄面具,泛着白光的银发高高束起,在夜风里微微摇晃。
若不是司静玄魂飞湮灭,萧长引见她戴着面具,差点以为这又是个司静玄了。
女郎俯身,两手撑在水池边缘的木板上,往里看了看,道:“你喂它们吃了什么,怎的它们都抢过来了?”
借着她俯身的动作,萧长引看清了她背上的刺青,不禁失声发笑。
那背上画的哪里是什么泥鳅黄鳝,分明是条威风八面的白龙。
萧长引把怀里的酥饼给她,“酥饼。”
女郎一面研究鱼群,一面拿起一个饼子塞进嘴里,“谢谢。”嚼两下,“嗯,味道不错。”
萧长引失笑:“我是说,我喂鱼吃的酥饼。”
“怪不得,是比我喂的馒头好。”女郎转过身来,两只绯红的眼睛亮幽幽的,拍掉手上的碎渣,“说吧,找我做什么?”
萧长引故作诧异:“我找你?”
女郎笑一笑:“你又是谁家的娘亲?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对你们的丈夫都没兴趣,陪你们孩子玩也是他们要找我玩。我来这边是有事情,等事情办完了,我就走了。”
萧长引道:“我......只是来槐江游玩,在这看鱼,是你来问我拿什么喂鱼的......”
女郎哑然:“呃?”
萧长引淡淡地笑:“我被暗恋很多年的人彻底抛弃了,所以来这散心。我叫小月,是个修仙家,你呢?你是龙吗?”
“白玉,死人一个。”
女郎的语气很是赖皮,逗得萧长引莞尔。
白玉道:“别笑,我真是死人,死好几回了,名字还是主人给的。”
萧长引想了想,说:“你对这里熟吗?”
白玉苦笑:“熟啊,每家娃的阿娘都认得了。”
萧长引随口一问:“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爱养猫的女子,还有她的丈夫,是个药仙。”
白玉沉思一番,摇头,“没见过。”她以为萧长引说的是彻底抛弃她的那个人,于是安慰道:“小月姑娘,听过来人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人都有丈夫了,挖墙根是要有技术的......何况就算你能挖来别人也能挖去......你真要得到了就会发现原来没那么喜欢......”
萧长引从没听过这些理论,微微怔神:“是吗?”
白玉见她心情不好,道:“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萧长引捧出酥饼,一副做好准备的样子,望着她。
白玉吃惊:“这么快?”
萧长引咬一口酥饼,“嗯,开始吧。”
白玉也拿一块酥饼,边吃边讲:“很久很久以前,在离大荒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天上的神仙有一个女皇,这个女皇喜欢看书,也喜欢养猫。那里的海里呢,有龙。有一天啊,有个小龙跑到女皇的藏书阁里玩耍,结果被她养的猫发现了,后来......”
萧长引听到后面脸色变幻莫测。
“最后,小龙还爱神君吗?小龙爱神君,为什么还要做出那么多伤神君心的事?”
白玉说:“那只有小龙知道了。没有什么情感是永恒的,或许在曾经,你确实用一生下尽赌注,但在其中会有无数阻碍,彼此又不甘认输地折磨,阴差阳错地错过,到了最后,会有改变,但你不必怀疑自己,这就是发展的必然。小月,你看那些鱼,都知道酥饼比馒头好吃,其他生灵未尝不是。但有时吃多了酥饼又会想吃馒头,所以重点不在于酥饼还是馒头,而是能在对方需要的时候给他什么。别把爱情想得太神圣,在影响两个人共进的因素里,最不重要的就是爱情。你会疲惫,你会舍弃。你得多想自身的价值,你得想你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