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来的时候,四天不见的翟忍冬竟然在门口站着。
她正在和个中年女人说话,身上穿着纪砚清买的那件羽绒服,脖子里堆着厚实的围巾,还戴了耳套,远远望过去,只能看见她饱满的额头和一双眼睛。
纪砚清不知不觉松了口气,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两下,心说还成,知道自己现在是根脆皮,只往风里站,不在风里狂。
纪砚清把车停在翟忍冬的车旁边,勾着车钥匙去后备箱里拿东西。
这儿离翟忍冬和中年女人站的地方不算太远,能听见她们说话。
中年女人:“翟老板,你也知道,比起国家给咱们放的春晚,咱们这儿更重视传统历法,阿旺要是真能被电视台挑去排春晚节目,咱们整个镇子都有光彩。”
翟忍冬在围巾“嗯”了声,声音很冷:“主要是她爸脸上有光彩。”
中年女人抄了抄手,无地自容:“他爸,唉。”
翟忍冬:“现在什么情况,阿旺怎么打算?”
中年女人说:“电视台下个月初来挑人,说是排古典舞,阿旺心里没底,想找个老师指导指导。老师在县城住,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女人的声音低下去,絮絮叨叨:“阿旺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镇子,她每天进进出出跟在我身边背冰,背柴,带孩子,没见过一点世面,我怕……”
“直接说需要我做什么。”翟忍冬打断。
中年女人舔了一下嘴唇,嗫嚅道:“我想麻烦你接送阿旺几天。”
翟忍冬:“行。”
“行什么行。”纪砚清拎了个购物袋从后面走出来,看着翟忍冬说:“去县城一来一回要开近五个小时的车,你胳膊不要了?”
纪砚清的声音不高,但咬字足够清楚,一直趴在窗边观察的黎婧听到这话,眉毛一扬,眼睛都亮了。
“嚯,纪小姐好霸气。”
“到底是高啊,压她老板小小个事。”
黎婧挤在窗边碎碎念,完了一抬头,看到纪砚清在朝自己勾手指。她立刻飞奔出来说:“纪小姐有什么吩咐?”
纪砚清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黎婧:“拿去给刘姐,她知道怎么做。”
黎婧点点头,好奇地往袋子里瞅:“这什么啊?”
纪砚清余光瞥了眼翟忍冬,故意提高声音:“给咱们这位爱助人为乐,积德行善的大老板买的补品。”
黎婧瞪大眼睛:“您一出去一天,就是给老板买这个的??”
纪砚清挑挑眉,用下巴指指店里:“去送东西,送完马上过来。”
黎婧:“没问题!”
黎婧风一样飞来火一样窜走,门口很快恢复安静。
安静得过分。
纪砚清看了眼靠在窗边一声没吭的翟忍冬,莫名觉得她今天格外冷淡,连露出来的那点眉眼都好像覆着一层霜,朦朦胧胧,看起来又凉又远。
纪砚清蹙眉。
翟忍冬撩起眼皮看向她:“我长得有那么好看?”
纪砚清:“……”
这张嘴就来的战斗力。
是她杞人忧天了。
纪砚清在心里笑了自己一声,转头看着被她那句“行什么行”弄得手足无措的女人:“阿旺是你女儿?”
女人一愣,急忙看了眼翟忍冬,见她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才说:“是。”
“多大?”
“十九。”
“擅长什么舞?”
“民族舞,古典舞都会点。”
纪砚清说:“带来我看看,只要资质不差得太过分,我在镇上教她,这样你们就放心了。”
纪砚清说着,视线从翟忍冬受伤的手臂滑过:“主要是翟老板能让人省心。”
翟忍冬从听见“补品”两个字起就绷着的唇压了一下,看向纪砚清。
中年女人反应不过来,茫然地看看纪砚清,看看翟忍冬,说:“翟老板,她能教?”
翟忍冬注视着纪砚清,没吭声。
阿旺母亲问出那句“她能教”时,她在纪砚清眉目之间看到了极为张扬的傲气。
并非高傲,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高贵典雅,夺目耀眼,和这个镇上的人不是一类人。
翟忍冬收回视线说:“我不知道。”
纪砚清勾了勾嘴角,等黎婧送完东西过来,对她说:“有没有智能手机?”
黎婧:“……姐,您这话说得有点侮辱人了。”
纪砚清:“抱歉。”然后说:“手机拿出来,百度我的名字。”
黎婧:“嗯?哦。”
黎婧飞快地打开浏览器搜索“纪砚清”,一张嘴随着屏幕的上滑,逐渐从能塞下一颗鹌鹑蛋到能吃进去一个大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