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搬起凳子往前近了些,问道:“小舟,你说阿姨的照片都找不到了,是真的吗?”
叶晋舟正翻着火车票,听到他的问题,头也没抬直直嗯了声。
汪潮又问:“那你自己的照片呢?比如上学的时候和朋友拍的合照,或者别的什么。”
“都没了。”
叶晋舟选好卧铺付完款,收起手机继续道:“挺可惜的,我家房子带院三分多的地,卖掉后除了换了些钱,什么都没留下。”
他并不想在汪潮面前卖惨,但回想起那段日子,胸口还是堵的难受。
不要说照片了,就连铺盖、锅碗,买家都觉得晦气,合同才刚签完,就趁他去镇医院给妈妈办转院手续的空档,全部扔的一干二净。
从此,他便一点过去的念想都没有了。
汪潮的心里沉了几分,不知是惋惜还是庆幸。
很多次,他都希望叶晋舟没有忘记万来,可身份变化,他更怕叶晋舟在想起自己、并知道答案后,会彻底厌弃和不齿。
吃完午饭,老板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原版,一张复刻版。
“喏孩子。”
他把复刻版递给叶晋舟,“县里照相馆技术也就这样了,你将就看吧。”
叶晋舟和汪潮同时探去目光,这张照片是将老照片扫描上传后,又重新打印下来的。
虽然光滑的相纸少了古早的韵味,但叶美红的模样清晰,这已经令叶晋舟非常感动了。
“谢谢叔,真是太麻烦您了。”
他说这话时,喉间已经起了颤音,老板乐呵道:“啊呀,也没什么,啥时候等你妈妈一起来,我们这还有些老同学,还能叙叙旧。”
“哦,好呢。”
叶晋舟回答的干脆,可只有汪潮知道他有多痛。
进了房间,汪潮寸步不离,就连对方往卫生间去,他也下意识的跟上了人。
“你……”
叶晋舟转过身,手扶在门上有些难言的尴尬。
汪潮这才缓过神,红着脸退了出去。
叶美红的物品烧的差不多了,带来的行李瞬间少了大半。叶晋舟擦干那台有些年头的料理机,然后用衣服包裹好,压进行李箱的最底端。
老板开着车,亲自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从晋乡晃晃悠悠回到坞川,一切都变了。
轮椅收在墙角再也没了用处,叶晋舟顶着妈妈戴过的茶色渔夫帽,坐在酒店阳台前吹着海风。
汪潮买雪糕回来,一贴上脸,冰冷瞬间惊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次不是椰子味,是西瓜味,汪潮爱吃的奶味冰棒,也换成了巧克力脆筒。
“偶尔换换口味也还好,没我想的难吃。”
汪潮边咬着蛋筒边说,叶晋舟拆开包装咬了口,确实,有些东西换一换,好像不算太糟。
海风吹来,腥腥咸咸,偶尔带着几粒沙吹进嘴里,牙硌的难受。
叶晋舟起身返回房间关上了阳台的推拉门,汪潮坐到沙发上,问:“你想在这儿再呆几天,还是明天就回去?”
“回吧。”
叶晋舟吃完雪糕,顺手把雪糕棒丢进垃圾桶,搓着手指说道:“回去找个正常班上,以后就不用倒班了……”
他说完,又看向窗外,坞川的街道上有芒果树有椰林,唯独没有山茶花。
山茶花已经飘走了,以后也不需要他了。
汪潮看着他臂膀上的黑色孝徽,想说在兴港给他找个工作,可嘴巴一张又觉得不妥,便没再提起这件事。
晚上,隔壁床的细微哭声又响起了。
汪潮连着几夜没敢睡太沉,听到那边的低泣,慢慢坐起了身。
叶晋舟背对着,蜷成一团不断颤抖。
今天是叶美红走的第四天,他又想妈妈了。
“小舟。”
汪潮蹲到他的床边,轻声唤起他的名字,床上哭声断了一秒,然后传来哽咽的声音,“吵醒你了。”
“没。”
汪潮抬手,勾勾手指滑上他的后背,道:“你要不要出去走走,兴许心情会好些。”
叶晋舟背对着他始终没动,沉声回道:“不了,太晚了。”
汪潮不死心,又问:“这会儿还有夜摊呢,要不咱俩去吃点夜……”
“汪潮。”
叶晋舟打断他,几乎蚊蝇般细小的声音,似是憋了很久才敢说出口:
“就当是我混蛋的利用你,你……能不能抱下我……”
扑通!
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汪潮的心跳声震到了耳边。他慢慢扯开叶晋舟腰间的薄被,连呼吸都跟着缓慢的钻了进去。
隔着两层衣服,他的胸膛贴上了叶晋舟的后背。心跳声连接在一起,频率却大不相同。
伸手环上对方的腰,抽泣化作节奏在他的掌心漫开。
他低头深埋进叶晋舟的肩窝,也被这股悲伤的情绪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