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近乎是有些迷茫了。
愠怒和惧怕的情绪是被压抑下来了,但是强烈的焦躁和不安也因之生了起来。
偏偏她又没法拽住萧渡玄去问。
沈希垂眸看向摇曳的红烛,心像是被热油烹着,越来越烦躁。
萧渡玄的鬼话她如今是一句也不愿相信了,但眼下她没有任何挣脱的可能,只有由着他安排。
不过他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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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做事向来又快又稳妥,如今的礼部尚书更是位一等一的能臣。
自从陆太后入宫,朝中已经很久没有准备过类似的事宜,但郑尚书还是将典礼安排得极是妥当。
他原本就在思索,对于这位以身救驾的女郎,皇帝会给予怎样的恩赏。
赐个郡主、翁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她父亲的官位又还那样高,到时肯定会有大的典礼。
却没有想到,皇帝竟是直接将她立为皇后了。
郑尚书闻讯时也深深地吃了一惊,但他率先想到的却不是沈希曾做过平王世子妃,而是先帝与沈家的恩怨。
曾经先帝可是想将沈家往死里逼。
不知他泉下有知儿子娶了沈家的女郎做皇后,会是怎样的神情。
各种器具早已备好,嫁衣和各种步摇簪钗也全都准备万全,保管凤冠霞帔的皇后会在到时惊艳所有的宾客。
现在唯一麻烦的就只有一件事,就是皇后还没有试穿过衣物,也还没有走过流程。
不过知道皇后是沈希后,郑尚书也不担心这件事了。
许是小姑娘的伤处还没好全,皇帝才会这样操心,但若论仪礼,这整个皇城的贵女都没有能够比得上沈希的。
现在就等明天的立后大典了。
郑尚书捧着杯盏,又将写满立后大典流程的文书细细地翻阅了一遍。
看完以后,也到了皇帝召见的时刻。
萧渡玄撑着下颌,他端坐在高台之上,一边执着朱笔勾画,一边向侍从说道:“让她中午先用吧,不必等我。”
事到如今,萧渡玄是真的连装都不想装。
明日沈希就将会是他的皇后了,到时候全天下都会知道他们是夫妻,再没有人会在沈希的面前提起什么顾长风、萧言。
在史册里,沈希的名字也只会跟他出现在同一页。
眼见郑尚书进来,萧渡玄方才放下了朱笔。
他的笑容和柔,轻声说道:“郑卿,朕令你过来,是想提前问问你立储大典的事宜。”
沈希并不知道这么久的调养早就有了效力,昨夜御医给沈希诊了平安脉,言说姑娘的身子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假以时日便能有孕。
萧渡玄听完,就去翻看立储典礼的流程了。
许多事情都是这样,麻烦的时候很麻烦,但顺利的时候又出奇的顺利。
想到不久以后,他们就将会拥有一个孩子,萧渡玄的心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悦然。
郑尚书也察觉到了皇帝神情中的欣悦。
众人都觉得萧渡玄是因为沈希救驾,方才会立她为后,等往后肯定会很快选秀,妄图谋一份入宫的可能。
郑尚书却觉得不那般寻常。
但他也不敢说予任何人,只敢同家里养的小狗轻叹了一声:“沈家这回只怕是要出一位名贯古今的宠后了。”
“陛下,立储大典的文书完备周全,”郑尚书谦恭地说道,“您是现在就想开始准备吗?”
“嗯,尽早准备。”萧渡玄轻声说道,“要比朕那时规格更高。”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大概是明年夏天。
乍一看好像很遥远,其实也很快了。
萧渡玄又说道:“对了,还有储君的名讳,也要仔细想。”
向来矜贵克制的皇帝,在言说起与那姑娘有关的事时,也会流露出明显的柔情。
那怎么可能是对一个不熟悉女郎会产生的情愫,那分明是早就情根深种才对——
*
但沈希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她在明光殿里待了一天,心情一直都很焦躁,连书册都烦闷地看不下去。
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连家都不让她回?萧渡玄真的不是想将她彻底囚禁起来吗?
眼见天色终于开始隐约发黑,沈希心中竟然生起了怪诞的期待。
她最讨厌钝刀子,是死是活,都尽快给她个痛快吧。
但用过晚膳后,沈希最先等来的却不是萧渡玄,而是满脸笑意向她走来的绣娘和妆娘。
她们手里捧着的不是别的,而是真正的凤冠霞帔。
金红色的嫁衣颜色鲜丽,却狠狠地刺痛了沈希的眼眸,上一次她就是在明光殿里脱下的嫁衣,那红色的裙上还沾着她丈夫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