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败俱伤的局!
可没想到剑是毫无阻碍地“噗”地一声儿刺入了胸口,我预料的双刀却迟迟未能下落。
我惊讶地楞在原地。
一把断刀悬停在了我的脖颈旁边,一把悬停在了我的肩膀之上,明明咫尺之近,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尹舒浩解脱地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然后双手一松,把两把断刀扔了出去。
“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仿佛代表着抛下了一切罪。
而我的剑却仍旧插在他的胸膛之中,我却震惊到无语地看向了眼前的老人,一时之间连自己想说的冷言讽语都说不出口了,连持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着,无法支持那把剑保持在半空。
尹舒浩却笑了笑,满是皱纹的面上却照起了回光返照般的光,他用一双空着的双手持住了胸口的剑:“我说过……不想窝窝囊囊地自尽,但至少可以轰轰烈烈、痛快淋漓地自尽……”
他看向震惊的我,笑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
我的震惊当即转向了愤怒:“我是让你去自尽,没让你借着我的手去自尽!”
他却转了话题,道:“那你可知道……我想告诉你的聂楚容的秘密是什么?”
我一愣,尹舒浩忽抛下了一个无声无息的惊雷。
”你大姐当年是怎么死的?你有想过么?”
我一惊,原本因为愤怒而活泛起来的血正一点一滴地重新失去了该有的温度。
尹舒浩苦笑道:“聂楚容抓了我的把柄抓了这么多年,我也想抓住他的,所以我查了这件事足足三年,终于查出了一点儿眉目……”
“你大姐聂楚惊产后虚弱,是谁通报的消息?是谁派去的杀手……是谁在她死后顺利地登上了聂家家主的位置……”
我愤怒地叱道:“别再挑拨离间!”
我一退开,他却几乎持握不住那把钉住他胸口的剑,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苍白道:“我都已经回到这个最不想回的地方,你怎么还要逃避呢?你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么?”
我只觉得胸口的情绪翻江倒海地扑棱上来,好像一下章就觉出了呼吸的困难之处,紧攥着胸口,好像那空气里的灰尘一下子变成了有毒的烟雾,而尹舒浩的话语仿佛成了某种无形的魔咒,他说一字,我就疼上一分。
疼是因为——我知道。
他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尹舒浩惨然一笑道:“我观察聂楚容多年,我也已经明白,靠外界的力量去毁了他,有可能,但很难,即便做到也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做出很多很多的牺牲……我不知道在这过程之中还要牺牲多少人……”
“若想迅速杀了聂楚容,你必须像当年他欺骗自己的亲姐姐一样,演得比谁都注重亲情,下手比谁都狠绝无情,看上去比谁都弱势、都无助。他就是这样才让你姐姐放下警惕,把手里的精兵交给了他。
“聂楚惊当年也是惊才绝艳的一代女魁首,只有她真正信任的人才能杀了她,同样的,也只有聂楚容信任的人,才能毁了他。”
尹舒浩见我仍旧沉默不语,忽怒道:“如何用一用我的死,如何真正取信于聂楚容,你明白了么,聂小棠?”
这一声儿终于如同当头一棒,打在了我仓皇的身躯之上,彻底打醒了我的侥幸和幻想。
“你……你早就想好了是么?”
尹舒浩苦笑道:“我已老了,也有了这个洗不去的污点,聂家随时可以把这个污点抛出来,我已不中用了……”
说完,他看向我,目光精绝道:
“但你一定杀了聂楚容,你一定能做到!”
我心中震荡万分,一种领悟当年真相的痛楚,和破茧而出的清醒绝望,同时在我心中环绕徘徊,可与此同时,尹舒浩却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他手里捧着那把剑,直直地倒了下去!
随着他怦然一倒,仿佛也落下了我所有的侥幸和仓皇。
因为,我明白要如何对付聂楚容了。
想完以后,我并没有当场离去,而是用尹舒浩身上的钥匙打开了密室的门,保持了通风,同时冷静地看着他在地上一点点流尽了血,面上却还保持解脱的笑。
他死在了自己出卖林麒的这个地方,到底是一种自我赎罪,还是一种对我的讽刺?
我冷静地靠着门等着。
果不其然,我等到了我想要等的人。
梁挽的脚步声已匆匆传来。
我算好速度,于是等梁挽赶到的时候,让他恰好可以看到我从容不迫地把剑从他义父冰冷的身躯之中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