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差错?”
陈风恬把手放在了那水缸的边缘,悄然攥紧了几分。
“我发现不止我一个人在跟踪小错,而是有七个人!”
我震惊道:“七个?”
可小错说是五个啊,难道是……
陈风恬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些许苍白,我这才发现他扶着水缸边缘是想撑着自己的身躯,不让身上颤抖起来。
“我引开了其中两个,和他们先打了一架,可这两个人似乎是职业的杀手或暗探,一旦败亡就服毒自尽,连审问的机会也未曾给过我……”
他叹了口气:“做完这些,我才蒙着面,再度跟踪了小错兄弟,发现他已和另外几个蒙面的汉子缠斗起来,我就加入了战局,一方面给小错制造机会去斗杀他们,一方面,我也要试试小错的招式……”
我眉心微动:“你试完了?”
他微微一笑,看向了我:“试探的结果是——他或许曾经确实是接星引月阁的杀手,但他的招式,并不足以杀死最近三年死去的那些大人物,这些人中有奸恶不法的,也有勾结贪官横征暴敛的,但他们武功可不低,他们身边的护卫也不是好对付的……”
“那些人,其实是死在你的手里的吧,聂小棠?”
他顿了一顿,目光淡薄渺远得仿佛含不住任何东西。
“或者我该说,昔日人称‘剑诡’,又称‘剑绝’,曾在颂山与郭暖律大战一夜而无果的聂家五少爷——聂楚凌?”
这回倒是轮到我沁沁凉凉地一笑,且身上带着一种被显形后的释然和解脱。
“所以……你看出来了啊,老陈。”
第69章 再遇
“剑诡”这个称号对于聂楚凌来说,其实本是个黑称来着。
因为我的剑法传承自聂家山洞里的十七种失传剑法,糅合了多种流派的剑术,解题思路可以说是诡谲多变、难以预测,有的人被杀了都不知道怎么被杀的,有的人看着我杀了人也觉得白日见鬼、惊恐莫名。
所以他们一开始是叫我。
“剑鬼”聂楚凌。
后来我杀的恶人多了,这层黑称慢慢地变成了“剑诡”,比“剑鬼”要好点了。
再后来,我挑了很多剑术名家,他们大部分都败了(除了郭暖律),有一个人开始称呼我为“剑绝”,意为清绝剑骨、烈凛无双,这就有点转正的意味儿了。后来就也有别人这么叫了。
如今陈风恬点出来,倒让我有些吃惊。
但也没有太吃惊。
毕竟陈风恬是陈风恬,名捕怎么可能和别的捕头一个档次的呢?
我这么大方爽快地承认,倒是让陈风恬惊了一惊,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你怎也不辩解,就这么承认了么?”
我淡笑道:“你都这么问我了,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了,何必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辩啊?”
陈风恬苦笑几声,带着一种不知是欣赏还是寂寥的神情看了看我,慢慢地把手从水缸边缘那边挪开,挪到了自己的身侧,悠闲而随意地垂了下来。
“这三年来,陆陆续续有这么多的大人物死去,都是死在不同的剑法之下,可除了剑法,其中却有不少微妙的相通之处,那时我就已猜测,是不是有一位隐姓埋名的剑术高手,专门以不同的剑法杀死不同的人,以掩饰自己的身份?”
“如今看来,除了你——‘剑绝’聂楚凌,还能有谁?”
“被你逮了这么一条大鱼出来,恭喜啊。”
我似乎是真心恭喜地笑了笑,我还给他拍了拍手。
“那现在,你是要抓我么,还是抓小错?”
陈风恬倒是老老实实道:“曾经想过,但现在不了。”
“因为打不过我?还是因为你消耗了体力,不方便抓?”
我眉头一跳,带着一点恶意和挑衅的笑,我或许还装模作样地把手放在了剑柄之上,作出一副随时随地都要借着他的虚弱而来杀人的假象。
陈风恬看到了这假象,眉头微微一挑。
在微雨凉风浸透人的一幕,他孤身一人站在水缸旁,像在墨染的天色之下直着身躯也直着良心,他回头看着杀气半露的我,手上微垂着,像能随时擦出一道难以形容深浅的掌风,可他却只唇角微扬,露了一丝恬恬的笑。
很难想象,这么有名望声誉的一个大捕头,对一个声名诡绝的昔日恶徒,竟能露出这样恬静且释然的笑。
“我不想抓,也不必抓,是因为……”
他却把话顿了一顿,以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我。
“这些被你杀死的所谓大人物,我其实也很想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