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三日时,他见梁挽的反应好像有点淡了,就不知促动了哪根儿内劲儿,加大了吐血量,嘴上血盆大口糊了一脸,好像觉得血越多人越惨。但在我看来,就像一个小孩含了止咳糖浆半天,含不住了再一口气全喷出来,喷的血沾了很多在柜子上,梁挽是非常冷静地帮忙运功且擦拭血迹,但我是整个人看得有点麻了。
但吐血量大了也似乎只是饮鸩止渴。
因为梁挽在短暂的关心过后,就显得非常地礼貌。
但那更像是一种人道主义的标准关怀,和私情毫无关系。
所以第三天晚上,沈君白就有些无奈地请教我,他不明白为什么梁挽的好感度不再增涨,也不晓得对方为何不似对别人那样主动地贴过来——因为据我所说,梁挽是个毫无边界感的人,他应该是很喜欢贴贴的才对的。
可梁挽并没贴他。
一次都没有。
沈君白问我,我倒也没太惊讶,只道:“这也不算什么,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了,就此习惯了而已。”
沈君白楞道:“新鲜劲儿?”
我一边剥着瓜子一边道:“你第一次吐血时,我看到他很是为你惋惜难过,那时的惋惜是最新鲜、也最浓厚的。可三日下来,血吐成了重复,咳嗽咳成了反复,晕倒变成了繁复,你的一大堆病症只在他身上重复着同一种情绪,那情绪也就渐渐淡成了习惯,到最后连习惯都淡得算不上了,随手一抹就能去了。”
沈君白听着我这鞭辟入里、辛辣刺骨的分析,一时间有些无奈而又窘迫:“这,这也能习惯的么?这些病症每天都是不同的啊……”
我嚼着瓜子嚼了会儿,慢慢道:“我知道你有想办法做出一些区分,比如你有时是西子捧心式吐血,有时是仰天蹙眉式含血,有时是侧首含泪式渗血,有时是抿唇再喷血……总的来说是挺有辨识度的……”
“但再有辨识度……来来回回也会腻啊。”
比如我,我在一开始还会真情实感地为他觉得倒霉惋惜,到后来已经变成麻木了,因为他反正怎么吐都不会死嘛,下一秒继续活蹦乱跳地继续吐嘛,那你让梁挽还能怎样?
甚至小错也有一次找我,就是在抱怨——他老在前面转悠,还吐血咳嗽,再这么下去会影响酒肆生意的。
但我也只是安慰他,让他再等等。
果然沈君白今天就和我请教了,我就把这事儿和他说了。
我知道你的血吐得很美,你的咳嗽弄得很凄然、你的晕倒虚弱之态很有弱柳扶风、娴静文弱之姿,是让男人女人看了都能一眼魂消骨醉的。
但也要适可而止吧。
病美人的美,难道不是绝境处永不放弃希望、病骨嶙峋依旧挣扎不休的那一点倔强?
若只一味发惨,不过是一个美丽病秧子的回光返照罢了,到最后连所谓的美都会打折,肌肉流失的身体再怎么好看也不过一张纸片,更重要的是你自身的精神气质,是你的才华和锐度,那才是病美人的精华,不是么?
沈君白听没听进去,我是不知道,反正第四天开始梁挽这个好感度就升不进去了,我能薅的羊毛也到此为止了。
才赚了六点积分,唉!
离开回忆,到了现在。
梁挽依旧在想我看我,只闷闷道:“你这好处不便明说……我也能理解,那你也不必每天晚上都陪着他吧?”
我只在发笑:“我不去夜夜陪着他,难道夜夜陪你啊?”
梁挽沉默片刻,忽道:“如果不是夜夜么?”
什么意思?
他一动不动地看我,专注严谨得好像研究一种光的色调,好像很严肃似的,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反应,我就有点想起身了。
可一起身,他那只靠近我的手却如闪电般一出,其中五指一勾,两根手指迅疾地勾入了我的腰带,往后一拉,就把懵着的我拉扯了回来,那指尖磨蹭着我的腰也托举着腰,就像一个齿轮伸展进凹陷处,自然贴合。
烛光摇曳下,我猛瞪他一眼:“你干什么?我要回房了。”
他半是成熟半是紧张地看我,各种矛盾的心思在脸上汇聚成了一种粗糙发酵的情绪,最后他目光一深,坏笑了几分。
“你身上的味道不对,有点点不好闻了。”
我冷声叱道:“你找死啊?我刚刚锻炼出过汗,当然不好闻了。”
他听得熟悉的骂声却噗嗤一声笑出来,认真道:“不好闻不是因为汗,是因为你在他身边呆久了,沾了他身上的香味……说实话,那味道实在太强烈也太熏人了点儿,所以不好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