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齐齐跪了下去:“臣有罪。”
尚相叩首道:“臣视陛下如天,心中常存敬畏,忠诚无二,有关尚氏女谋逆犯上之事,臣实不知情,此女自幼丧母,十岁便已入宫,养在太后娘娘身边,与尚府已有多年未曾往来,如今做下这等罪大恶极之事,还请皇上依律严惩!”
楚彧听罢,面上不置可否,只道:“朕自登基以来,朝事有左相相助,朕心中万分信任你,然则今日,前有淑妃,后有尚锡鳞,皆为尚相亲属,实在令朕心寒。”
楚彧低头看着他,道:“朕相信尚相,不知天下人是否相信尚相?”
工部尚书刘琚站出来道:“尚氏女所为之事,或许与尚相无关,但她毕竟是尚家的人,犯下如此大过,亲属岂能独善其身?当初先帝专宠李氏女,李家权倾朝野,后来李氏女出了事,其母族也被问罪,九族被诛,何其惨烈?皇上仁义,念及尚相过往之功,但尚相却不可恃其恩宠而自傲,藐视皇威。”
一时间,群臣皆静,过了片刻,尚相才道:“臣自知有过,请陛下降臣职,以让有德有能者居之。”
……
今日散朝格外的早,待天子圣驾离去,众臣才直起身,纷纷朝左侧望去,只见尚直忠持着笏板,往宣政殿外而去。
“尚相!”
一个太监走过来,拱了拱手,道:“太后娘娘召见您。”
“本官现已降为吏部侍郎了,”尚直忠道:“往后还请公公不要叫错了。”
那太监大惊失色:“您——”
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什么,恭敬道:“即便如此,您依然是国舅爷,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依然是澄明阁,尚直忠才一进去,太后便急声问道:“哀家听说你自请降职了?”
尚直忠接过宫人递上来的茶盏,道:“是,老臣已降为三品侍郎了。”
“你!”太后只觉得头都开始隐隐作痛了,用手扶着额,道:“你是老糊涂了么?”
“太后娘娘,”尚直忠慢慢地道:“臣确实是老了,力不从心,管不住那么多了。”
茶盏氤氲的热气浮动着,模糊了他苍老的面容,尚直忠看着那一盏澄碧的茶水,道:“前车覆而后车不诫,是以后车覆也,昔日李家位极人臣,何其风光?后来被株连九族,尚家这一艘大船,又不知是否比李家的下场更好?”
“父亲当年说得没错,你果然窝囊,”太后冷笑道:“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若非哀家,尚家焉有今日的荣华?如今你说撂手就撂手,你好,你好得很!”
“只有百年的天子,何来百年的外戚?”尚直忠直望着太后,道:“太后是皇上的母亲,论起身份尊贵,这世间已无人比得过您了,不管您做什么,皇上总会善待您,可尚家不同,棋差一着,便要全军覆没。”
“你少和哀家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太后不耐地挥手,表情阴沉如水,盯着兄长道:“哀家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不是哀家的儿子,是你尚家的种,你当然能激流勇退,退得比谁都快,百年之后,说不定这大昭都要改名换姓了!可你有没有想过,纵然你退了,未必就能顾全首尾。”
隐蔽的后门帘之下,一个小内侍猛地睁大眼睛,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第90章
乾清宫。
楚彧正在和吏部尚书一干大臣议事,尚直忠自请降职,左相之位便空缺了出来,必须尽早决定由谁担任此职,这时候,朝中的派系就格外明确了,有前尚相一党,竭力推举吏部尚书宁荣,也有先帝旧臣一派,推举工部尚书刘琚,还有几个人看似中立,觑着天子的脸色,老老实实地不作声。
楚彧坐在御案后,听他们争执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倒是并不着急,还命李得福给他们上茶,众官员们说得口干舌燥,纷纷谢恩。
趁着他们喝茶的时候,楚彧才开口道:“朕觉得,左相一职,让吴相来担任比较合适。”
吴相便是右相,他虽然也是尚直忠一派,但平时只掌管军事、兵力调度等方面的事务,除此以外,他并不太参与朝中的其他决策,楚彧这时忽然点了他,众臣皆是倍感惊讶,就连吴丘明自己也愣住了。
片刻后,他立即反应过来,上前作揖道:“臣虽心感圣恩,然自知才疏学浅,恐负陛下所望。”
楚彧却道:“吴相何必自谦?你入朝为官多年,乃国之柱石,为朝廷鞠躬尽瘁,朕都看在眼里。”
这话一出,那几个中立观望的臣子也出言附和:“臣以为,皇上的提议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