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记恨我?”
她声音细软,任谁听了都要心疼,唯独云纤知晓她惯会蛊惑人心。
自己那温柔无害的做派,亦是从麦秋身上所学。
见云纤还是不理会自己,麦秋先觉无趣:“我自幼便知即便未成为傅家女,也可走出朝凤。所以从来厉兵秣马,做足了准备。”
“你当府中不能外嫁,教导我们六艺的都是什么人?你当那些个在朝凤伺候一辈子与我们不可同出的嬷嬷,又是什么人?”
“你当……”
麦秋凑到云纤耳边,以极其轻柔的声音道:“你当赵嬷嬷那只眼,是谁人戳瞎的?”
说完,麦秋咯咯笑了起来。
“我胜出从不离朝凤,是因两年前有人被送进了四姑娘班,我口口声声为了那人,日日将母亲挂在嘴边,就是为告知他人,我于傅家有羁绊。”
“我苦练棋艺,将此道练至臻境,你又道为何?”
“便是……”
麦秋小声咕哝:“便是去了老祖宗那里,我亦有办法脱身。”
她眼中带着想要寻求夸奖的骄傲,云纤却是看都未曾看一眼,她正死死盯着自院外走来的中年男子。
今儿也不知是什么日子,既见故人,又见故人。
第63章 神魂
雷晟与去到云家那日略有不同。
当日她与李玉蘅藏身于家中阁楼之上,只透过窄小缝隙粗粗见了那人几面。可即便如此,此人样貌也如烙印一般深深刻在她心上。
云家院中所见的雷晟,傲睨一切不可一世,娘亲与爹爹死在他面前,他也只微微皱眉,似是嫌那些江湖中人动手太慢。
而今儿个,他行走时候微微躬着腰身,恭敬卑顺之态万分明显。
云纤瞧着,抓紧了窗沿。
“这就是你要看的人?”
麦秋顺势向外望去,上上下下打量着雷晟,半晌说了句无趣。
她还想要再与云纤说几句往日在朝凤的丰功伟绩,却是被云纤推开。
雷晟已走近,正欲进屋时突然被人挡住去路。他抬头见了一身红,还不等看清云纤样貌便急忙弯腰行礼。
“拜见世子妃。”
怕冲撞了她,雷晟还向后急退了几步。
“雷管事……”
站在雷晟面前,云纤细语轻声:“夫君等您许久了,雷管事快请。”
“这……小人该死,误世子大事。”
说着,雷晟扬起手在自己面上作势抽了几巴掌。
“雷管事这是做何?您快些去吧,莫让夫君久等。”
云纤侧过身,将位置让出。
待雷晟去寻卫铎,她方领着麦秋回了旁屋,端坐在绣墩儿上沉默不语。
李玉蘅已得到卫铎信任,可见他进入湘王府已有段时间,他定见过雷晟,可为何他不曾动手?
雷晟又为何能活到今日?
“世子妃。”
赵嬷嬷走至云纤身边,板着一张脸道:“世子妃今日行事实无教养,还望您日后……”
“赵嬷嬷。”
云纤仰起头:“您在傅家做下人久了,应是已忘了自己的出身。可您今儿个站在湘王府,那被老祖宗敲碎的一身骨头,也该养得七七八八了吧?”
“我不知你是于家中有牵挂亦或如何,但既出了家门,便要守王府的章程,家里的那些个规矩,便随它去吧。”
将身上的大红礼服一件件褪去,云纤讥讽道:“我知家中有命,亦可理解你们有为难之处,小事之上随你们如何,可我也希望你们切记,莫惹了我不高兴。”
既成为世子妃,她又怎会任由下人辖制?
“嬷嬷年岁已高又患有眼疾,实不适合再操劳,若您不满我行事,又更惦记家中,我明日便可寻江侧妃送您回府。”
赵嬷嬷抿着唇,终未发一言。
换了一身常服,云纤拿了茶盏为赵嬷嬷斟了一杯热茶。
她这话说得含糊,促织听得云中雾里,可想了半晌,也只道这新嫁娘不是个省油的,敲打起自己的乳母来如此顺手,想是常做此事。
可待转念一想,谁人家的姑娘会与乳母这般生疏?这番敲打看似说给傅府陪嫁,不若说是故意给她听的。
府中人皆知王妃世子不满傅家,世子妃这是杀鸡儆猴,隔山打牛呢。
她还有两三年便要放出府去,实无必要与世子妃作对,想了片刻,促织寻了借口走出旁屋,不再监看世子妃等人。
促织离去,赵嬷嬷看着桌上热气缭绕的茶盏,微微出神。
许久,她将茶盏端了过来轻抿一口。
“奴婢身有疾,不曾被老祖宗敲过骨头。”
赵嬷嬷这句令云纤心头忽地一抖,又随之而来涌上一股想要作呕的冲动。
她忽然想到老祖宗房中那日,那老孽畜捧着紫河车说南院女子多卑贱,所出之物不配入他口时的丑恶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