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若知李玉蘅那般对待她,定会冲到李家为她做主。
云绣云绮若还在,此时会把她揽在怀中,细声安慰。
大姐夫……大姐夫若还在,定会给她买上一支绢花,哄她开怀。
可如今,云家覆灭,祖父爹娘、姐姐姐夫甚至是喜妞都不在了。她家中没了男丁,也没了大人。
她于这世上,再没了亲人。
“我家没大人了,我家人都没了……”
十几日奔波她不曾落泪,一心只想为云家平反,让湘王卫益清以命抵命。可今儿一句你家大人,让她再绷不住心中那根早已断裂的弦。
“好孩子你莫哭。”
老妇人见状知晓云纤定受过大委屈,直把人揽在怀中好生安慰了一番。
“这登闻鼓不是那么好敲的,听你口音应也是京城中人,婶娘跟你指条路子,先去寻人将状纸写了,再去顺天府。”
老妇目光看向矗立在午门前的登闻鼓,幽幽叹息。
“多谢婶娘,我知晓了。”
平缓了情绪,云纤转身想要离开,那老妇人忙道:“婶娘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装些干脯你拿着路上吃。”
云纤再三推却,皆未能成功。
“吃饱了才有力气奔忙,好孩子,婶娘祝你往后畅行无阻。”
老妇人一脸慈爱,给云纤装了好多充饥之物,挥手让她离开。
拜别老妇人,她又匆匆赶往顺天府。
请人写状纸需不菲之数,云纤虽识字,却不知状纸该如何下笔。琢磨多日,她寻到一位潦倒落魄但尚算和善的老儒。
眼下那老儒正在街头为人代写书信,云纤观察许久,方在对方要收摊离开之前,重重跪在他面前。
“请老先生帮帮小女子。”
说完,云纤双手合于头顶,结结实实向对方行了个大礼。
“小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还请先生帮我写份状纸。”
将云家遇害一事简单说与对方听,云纤红着眼哀求:“求先生帮忙,日后我必结草衔环,报先生大恩。”
那老者听过后沉默许久,尤其在听见湘王之名时,眉间紧蹙,很是震惊。
“你怎会找上我?”
“您老生得似我祖父。”
云纤跪在地上不曾起身,她这话并非作假,自然也不全真。她观察几日,发现对方接连给街上乞儿馒头吃。
而分明他自己也生计艰难。
这样的人,即便不帮助她,也必不会反咬一口将她送官查办。
云纤趴在地上,十指深深抓进掌下泥土中。
“你……”
身穿泛白长衫的老儒沉吟许久,方喃喃道:“你年岁小,可知晓诬告是何罪名?”
“若你无法将……便是诬告,你状告他什么罪名,就要承担同等罪名。”
“你……可想好了?”
第6章 傅成
“我想好了。”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云纤仰起头眼中满是恨意同坚决。
“罢了,帮你一回又如何。”
那老儒看着双眸瘦至凸起的云纤暗自摇头,他沉思一二,这方利落下笔。
薄薄一张纸,看似不起眼,承载的却是云家六条人命。
云纤将状纸小心翼翼捧起,虔诚万分、痛心万分。
“多谢先生大恩,这份恩情,愿云纤来日有机会相报。”
又重重跪地磕头,再三拜谢后她才转身离去。
“崔先生。”
云纤刚离开,便有一长身玉立的男子自墙角走出。男子身形颀长,一双凤眸微微上挑,见云纤背影消失于眼前,这才敛下眼皮,遮挡眸中锐意。
“有劳先生。”
从袖中掏出一块银锭子,崔继颐放在桌上,又朝云纤方向而去。
顺天府掌京畿刑名、钱谷等事,云纤想要为云家平反,必要先行此路。她知晓官官相护,亦知晓自己毫无胜算,可她再无他法。
卫益清乃当朝亲王,当今圣上唯一的嫡亲弟弟,莫说她根本近不得对方身,便是想远远遥望一眼,都十分困难。
她所能做的,唯有赌,赌青天有眼,赌这世上尚有一个为民请命的父母官!
抓紧手中状纸,云纤凭一腔恨意走进顺天府。
将手中状纸递交出去时,她只觉一颗心提到了胸膛。
“你便是云纤?”
不多时,堂内走出一羊须胡身穿圆领宽袖长衫、头戴八瓣小帽的男子,瞧这装扮云纤便知这是顺天府中的刑名师爷。
“正是。”
“这状纸所言是真?”
“是真。”
“你可有人证物证?”
“小女便是人证。”
云纤仰起头:“我云家满门被屠那日,小女便在谷仓阁楼之上,亲耳听闻为首男子说‘扫尾干净,别给王府留下麻烦。’”
“物证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