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渣斗里丢着一个巴掌大瓷瓶,云纤将其捡起,打开盖子放在鼻下轻嗅。
槐月双腿有疾,平日多需药油活络血脉,但槐序为人谨慎,这药油从不放在房中,只每天由陶嬷嬷带来当日所需。
将瓷瓶倒悬,云纤费力倒出一点抹在掌心,随后又去了巳月寝床。
傅家的架子床制作精良,飘檐之上刻鸟虫花卉,取其彩头,不仅自然古雅,且使用起来万分便宜。
云纤伸手轻轻抚过挂在柱檐上的桐油灯。
巳月好刺绣,常需点着油灯,而为避免走水,她多将油灯挂在距帷幔较远的地方。云纤看着那柱檐,又计算了巳月睡觉的位置,这才三两步上了床榻,将束发带缠绕在雕花薄弱处。
富贵人家多讲究美观精良,不若穷苦人家重质重量。
想着此,云纤将全身力量压下,不多时只听咔嚓一声,柱檐从那雕花处断裂开来。
云纤未让它全部断开,而是将擦过药油的手掌,在断裂的缝隙处仔细涂抹过去,又拈了些蜡油将它们重新粘合回去。
这柱檐坚持不了几日,若断裂,上头挂着的桐油灯会在一瞬间滑落到巳月床上。
若她那日拉了帷幔,又不曾点灯,便会虚惊一场,若那日她点了油灯又不曾拉起帷幔,多半会受伤。
左右众人都要动手,运气好,她可除掉巳月,若运气不好,她也可给巳月一个朝槐序下手的机会。
想到槐月,云纤眸中隐有愧疚,可随即一瞬而逝。
手臂上的灼伤还在隐隐作痛,她拉下衣袖暗道一句谁人不无辜,这方利落下了床。待将一切恢复原状后,云纤换了绣鞋随丫鬟去寻府医。
“姑娘这伤无大碍,待为姑娘敷了药,几日便可消退,不会落下疤。”
府医是个比陶嬷嬷还要再年长一些的婆子,她手脚利落帮云纤敷好药油,又帮她检查了身上疼痛处。
“皮肉伤,静养几日便好了。”
说完,她便让丫鬟扶云纤回绣楼去。
“我身上还有些痛,不知能不能在您这儿歇歇?”
“当然。”
府医眼露疼惜:“姑娘可在这处睡会儿,待身上不疼了再回去。”
“多谢。”
云纤向老妇道了谢,随后歇在了软榻上。
她不能先于巳月等人回到绣楼,只能在这等到众人都回去再动身。
不知是真累了还是手臂上的药起了效用,云纤躺在榻上不多会儿便悠悠睡去。待起身时天色已经大暗。
“绣楼灯笼可亮着?”
“亮着的。”
小丫鬟跑出去匆匆看了一眼,又转过身扶住云纤。
“姑娘可要回去?”
云纤点头。
为就近照顾朝凤里的姑娘,院子中几个嬷嬷丫鬟都住在一楼的耳房里,此处宽敞又能兼顾整个绣楼,算是极佳的位置,云纤走至陶嬷嬷房间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陶嬷嬷房中正开着推窗,从外看去偶尔还可见陶嬷嬷身影。
“你先回去,我寻陶嬷嬷有些事情。”
小丫鬟愣愣离开,云纤上前抬手推开了陶嬷嬷的房门。
第27章 杀人
“姑娘伤好了?”
见云纤进门,陶嬷嬷有一瞬惊讶。
“小伤,无碍,让您失望了。”
云纤抬头打量屋中,只见陶嬷嬷屋里用具齐全,且大多用料考究,制作精良。便是那张黄花梨雕花妆台上的首饰匣子便摞了四五个,最上头的那个敞开盖,堆满的珍珠链子溢出,悬挂在外。
桌面上随手丢着金簪、翡翠扣等,都贵重得不似赏赐给下人的模样。
云纤垂眸,忽然想起初夏死那日,麦秋随手递给小丫鬟的蝉翼纱。
“姑娘这话是何意思?老身不懂。”
“怎会不懂?”
拉开楠木梳背椅,云纤端坐在上头:“我虽在傅府时日不久,但对府中规矩也知晓一二。若我没猜错,府里禁止下人插手争名一事吧?”
“可今日由你送去的衣衫出了问题,嬷嬷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陶嬷嬷垂着眼,沉默半晌忽然一笑:“银霜说姑娘心奸,当真不假。”
“嬷嬷这是不敢说,还是不屑说?”
“姑娘的规矩学得不好,这是老身的错。”
“你的错,又何止这一件?”
云纤站起身于屋中妆台、衣橱前徘徊,一点点把玩上面的东西,陶嬷嬷正欲呵斥,便听云纤道:“你家中可有儿女?”
“看你这大肆敛财的模样应该是有的,怕都是儿子,只有如此方能不亏心地使用、变卖那些死去姑娘家的东西。”
“姑娘逾矩了。”
陶嬷嬷阴沉着一张脸,上前将云纤手中的珠链抽走。
“我口渴了,劳烦嬷嬷倒一杯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