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她过来客气个什么劲儿?
面前赵怀芥当真如招待不熟的客人一般,叫捡春去屋里拿一副蒲垫过来请她入座,又客气询问苏淼淼可要用什么茶,说话间甚至放下了手中书卷,看样子是打算再亲自为他煮麦茶。
“不必麻烦了,我就是闲来无事,来表兄这儿瞧瞧!”苏淼淼见状干脆出了声。
她说着,便叫自己扬了嘴角,上前几步,主动关心道:“表兄在干什么?”
主动算计勾引这事,苏淼淼从未做过,但如何表达情意,却已有了五年的经验。
这五年来,她对箫予衡的初心与情绪虽然是假的,但她的选择与脾性却是真心。
苏淼淼就是如此,若是喜欢谁,就只想叫他快活高兴。
从前“痴心”箫予衡,便是留心他喜欢的东西,做他喜欢的人,为了他,也不觉着不愿委屈。
因为那时候,还是自个心甘情愿啊,自个甘愿,怎么能叫委屈?
若是心上人因为她而高兴,她只会愈发欢喜才对!
现在换了赵怀芥,也是一样,总逃不过投其所好四个字。
问问赵怀芥在干什么,喜欢什么,她也去陪去学。
自然,不是心中愿意。这样勉强自个,心里肯定不会痛快。
但是——
苏淼淼紧了紧手心,为了家人,这么点不痛快她认了!
反正赵怀芥也不是什么好人,也在谋算着她的亲事权势,只胜在比箫予衡多了几分良心,还想着圣人之道,不会过河拆桥。
她也不需费太多力气,只要略微表出一点心意,便好正中赵怀芥下怀,顺势接下。
一个虚情,一个假意,也正好般配!
苏淼淼这么想着,手心用力,但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是明显起来。
只是对着这样的苏淼淼,赵怀芥却不知为何,忽的沉默了下来。
他垂着眉眼,顿了顿,方才慢慢道:“读经。”
说着,将书卷合上,递到她面前。
苏淼淼接过看了一眼,桌上书页有些泛黄,显然是已有些年头的,面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冲虚经》三个字,看起来,倒像是手抄的经书。
道家典籍,这个她当真不知道,莫说看,连听都没听过。
苏淼淼只能再换一个话题:“那表兄平日里都喜欢干什么?”
她的双眸澄澈,水汪汪的黑白分明,这样认真的看过来时,内里仿佛燃着火光,湛然灼人,细观简直摄人魂魄。
赵怀芥只看她一眼,便骤然挪开目光,声音沉僵:“读经,修道。”
苏淼淼不肯相信,等对方说罢之后,还又凝神细听了半晌——
[你……]
但对方心声沉寂,半晌之后,除了幽幽深叹了一个字后,竟也再没有其它。
你什么呢?怎的心声都不想完!
苏淼淼疑惑之后,又忍不住的撇嘴。
哼,装得还怪像,这样谨慎,心声都一点不露。
只看这缥缈出尘,不染凡俗的幅模,谁能想到他醉心权势,是整个故事里最大的反派!
不过嫌弃之后,苏淼淼一时间又陷入了为难。
瞧瞧他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吧!
读经,修道。
这叫她怎么投其所好?想插嘴都不知道从哪儿下口!
这个元太子,分明也想算计着她了,却还这样装模作样,当真麻烦!
苏淼淼有些心烦的将手上的经书在石桌上放下,余光却又在桌上瞧见了什么。
是字迹。
赵怀芥方才在这里,除了读经,还写了字。
之所以方才没有发觉,是因为赵怀芥拙朴的过分,石桌上压根没有显眼的笔墨纸砚,镇纸水丞。
就只是一支竹杆的毛笔,蘸了地上水翁里的清水,写在石桌上,再由着它自个蒸干。
苏淼淼略微起了些兴趣,在凳上坐下,仔细看了起来。
清水写字,彻底干透便一点不显,如今也已干了大半,只有些隐隐的痕迹,用心分辨,还能认出些许字迹。
苏淼淼歪着头,口中喃喃:“太上……这是,安宁?”
这个话,好像有些熟悉?
苏淼淼疑惑间,见她看得费力,赵怀芥也轻轻开了口:“太上台星,应变无停,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赵怀芥念出的显然是咒文一类,与平常说话不同,音调里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他的声音淡泊,沉声静气,比上次在三清殿里,比上次捡春敲着石磬唱出的声响,都更觉沉静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