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带着我,绕开石头,滑向另一边。
那手很是有力,让我想起了那天晚上。
他抱着我,将我送上墙头。
寒风中,热气竟弥漫而起。
“看着脚下。”不等我开口,他望着前方,道,“先走直线,左脚别动,用右脚蹬。”
“不必殿下教我,我自己会……”我说着,不由地朝兄长那边瞥去。
只见他已经走向马车,似乎在让仆人取水囊给他。
“那我放手?”他说。
我即刻心虚:“别!”
这个地方,离岸边已经有一段距离,我知道自己要溜回去有多费劲。
齐王没放手,道:“你从前来冰戏,都这么让人扶着么?”
我“嗯”一声。
“伯俊说,你要去初九那冰戏会?”
“嗯。”
“就打算就这么去?”
“不打算。”我说,“所以我要天天来习练。”
齐王沉默片刻,道:“照孤方才说的,看着脚下。”
第四十一章 旧事(十三)
形势比人强,我只得照着他说的做。
“殿下今天没去青龙苑?”过了一会,我忍不住问道。
“你左脚没站稳。”他说,“孤放手,你便会摔。”
我只得将重心放在左脚上,稳住身体。
一阵风吹来,卷起地上的雪尘。
“孤为何要去青龙苑?”过了会,我忽而听齐王道。
果然是忘了么?我忙道:“那日我送信时告诉过殿下,薛婉……”
“你说的那位闺秀,孤不识得。不过你说她想学马球,孤已经替她找了一位女师。”他仍望着前方,“当下,她们应该在青龙苑之中习练了。”
我:“……”
我是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
“可她想求教的,是殿下。”我啼笑皆非。
齐王忽而停了下来。
他的动作流畅,行止随心。我却不行,因为这一下,几乎打个趔趄与他撞在一起。
不过他的手仍捉着我的手臂,将我稳住。
他看着我,道:“孤不去,咸宁公主会责怪你么?”
他个子比我高出许多,与他对视之时,天然会感受到一些威压之感。
这人果然什么都明白。我心想。
我也看着他,心思一转,反问:“我若说会,殿下去么?”
“不去。”他说,“不过孤会去找咸宁公主,与她好好说清楚,不可再强人所难。”
说罢,他带着继续我在冰上溜了起来。
我:“……”
此人直得惊天地泣鬼神,也不知他真的是这样还是装的。
不过,我还是觉得好奇,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把话问完。
“殿下既然不去,为何收着薛婉的信?”
齐王道:“孤何时收着薛婉的信?”
我说:“就是那时候,我拦住了殿下的马车,交给殿下的。”
“是她写的么?”齐王目不斜视道,“你没说。”
我愣了愣。
“自是她写的,”我说,“那信中应当也有署名……”
“没有。”齐王打断。
我:“……”
这是我没想到的。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薛婉毕竟是个正经闺秀,给人写情书这样的事,传出去是要毁清白的,自然不能留下署名之类的明证。
“殿下以为是谁写的?”我追问。
“换右脚。”他说。
我换了右脚。
他带着我在冰面上滑了个巨大的圆弧,朝兄长那边滑回去。
我看到兄长正在用水囊喝水,眼睛望向一边,似乎在看风景。
也不知道这破风景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谁写的都一样。”齐王道,“无关紧要。”
我还想继续追问,却听齐王道:“你那栀子花如何了?”
“已经好了。”我说,停了停,又补充道,“多谢殿下的书。”
齐王“嗯”一声,仍旧看着前方。
我说:“那书是殿下自己记的?殿下也养了许多栀子花?”
“清澜殿里有一些。”他说,“是孤的母亲养的。”
我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多余又尴尬的问题。
那些宫人说过,他母亲喜欢栀子花。那么他抄录的这些养花心得,自然是跟他母亲有关。
什么脑子。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从前,那些花也曾得过病,”齐王道,“花匠无暇到清澜殿照料,孤便只能自己动手。那些笔记,便是当年摸索之时留下的。”
我讪讪地“哦”一声。
不必仔细想,这也能想明白。哪里是什么花匠无暇照料,不过是齐王自幼被冷落,连花匠也跟着怠慢罢了。
这些话说下去着实没意思,我正想着如何将话题岔开,忽而望见兄长终于像活过来一样,姿态优雅地上了冰,朝我们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