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着实困难。
正当我想着如何回答,突然,花厅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准确地说,那是一阵脚步声,伴着骂骂咧咧。
“公子……公子且慢!”管事的声音也一并传来,“少夫人正在待客,那是魏国夫人来了,公子还是……”
那声音被一阵斥责打断:“啰嗦!她在何处?”
我愣了愣,看向曾氏。
只见她也定住,那脂粉厚厚的脸上,竟是看着更加煞白,目光惊惶。
未几,一个醉醺醺的人走了进来。
那酒气,隔着几步远都闻得到,兰音儿不由地捂住了鼻子。
来人是个男子,脸虽年轻,却已然有了酒色财气的模样,眼神暴戾。
他一眼看到曾氏,就指着她骂起来:“贱人!我叫你去取酒菜来,你去了何处?”
曾氏的声音哆嗦:“妾……妾听闻魏国夫人来了,不敢怠慢,出门去迎……”
话没说完,只听得一声脆响,男子将手中的酒瓶摔了个粉碎。
“贱人!下不了崽的贱婢!”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一把揪住曾氏的头发,另一只手扬起,岔开五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合郎(下)
不料,那手还未落下,已经被人抓住。
两名扮作仆人的内侍,将男子双臂反剪。男子一惊,更是恼怒,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挣扎,然后,被毫不客气地按在了地上。
“贱人!”酒气混着怒气,他的脸贴在地上,涨作猪肝般的颜色,仍在扯着嗓子大叫,“你竟敢与外人私通!伙同奸夫杀我!”
曾氏吓得手足无措,呆呆地站在那里。管事也对这阵仗全然
我则走过去,将羃离撩起,看着他。
“合郎,”我说,“还记得本宫么?”
合郎那满脸戾气的眼睛抬起,看着我,似乎没认出我来。
却是曾氏惊叫了一声:“皇……皇后!”话音未落,她已经扑通一下拜倒。
合郎这下似乎听清了,愣了愣,睁大眼睛看我。未几,他似突然酒醒了一般,面色大变,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我不理会他,只看向曾氏。
“随本宫来。”说罢,我不多言,朝外头走去。
我将曾氏带回了国公府里。
见我回来,白氏等人又惊又喜,阿誉、阿谌和阿珞几个也欢喜地跑出来。
不过当白氏她们见到了后面马车上下来的曾氏,她们都愣了愣,神色各异。
我摸了摸阿珞的头,微笑道:“兰音儿给你们带了许多宫中的点心来,都是你们爱吃的,跟着她去吧。”
阿珞高兴地答应了。
阿誉和阿谌则期期艾艾地朝门前张望,问我:“上皇不来么?”
“上皇事务繁忙,今日不来。”我说。
二人只得乖乖应下,跟着兰音儿吃点心去了。
曾氏与白氏三人见过礼,低着头,神色不定。
我对白氏道:“让人找一间院子,打扫打扫,曾夫人今日在这里住下。”
白氏应下。杨氏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什么,被孟氏扯了扯袖子。
“请皇后和曽夫人到堂上坐下。”孟氏道。
我颔首。
堂上,成婚那日挂的彩还在,喜气仍存。
众人分宾主坐下,我对曾氏道:“本宫记得,那日见卿,就是在此处。”
曾氏低头答道:“禀皇后,正是。”
“卿将袖子捞起来。”我说,“让本宫看一看。”
曾氏愣了愣,忙道:“妾贱躯丑陋,不敢让皇后入目。”
白氏在一旁劝道:“皇后关照夫人,夫人切莫推辞才是。”
我说:“事已至此,卿莫非连让本宫知道也不愿意?”
曾氏眼圈已然发红,沉默片刻,终是颤抖着手,拉开了袖子。
便是早有预料,那双臂上的瘀伤也还是让我吃惊不已。白氏等人也看到了,亦睁大眼睛,以袖捂口。
一块一块,新旧相叠,青紫相错。还有那已经愈合的疤痕,泛着新皮的粉色,一道一道,像是鞭子抽的,受伤的时候当是不轻。
手上如此,身上不必看也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了。
曾氏突然从席上起身,一下跪在了我面前。
“皇后……皇后……”她的眼泪不住流淌,哭得浑身颤抖,话也说不全。
——
曾氏在四姨母家中的境遇,与兰音儿打听到的大差不差。
她祖父经商,攒下不少家资,传到父亲时,便想着要让女儿嫁一个官宦人家。恰好合郎年纪到了,偏偏家道中落,难寻那门当户对的良配。两边各有所求,经媒人说亲,成了婚。
曾氏虽是小户人家出身,却是从小读书的。她嫁给合郎之后,一心想着让合郎重振家业,见合郎总喜欢出去喝酒作乐,就出言相劝。不料,合郎是个暴躁脾气,不但不听劝,还怪曾氏竟敢看不起他,成婚的第一个月就把曾氏打了。后来的日子里,打骂就是家常便饭。合郎嗜酒好赌,每日与一群酒肉朋友斗鸡,若是赢了还好,若是输了,必是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就要摔东西,若曾氏在跟前,就定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