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慕之宾(321)

见我被吓了一跳的样子,他笑了笑。

“你怎来了?”他问。

“来看看你。”我瞪他,“怎一惊一乍,又不是做贼。”

“看我做什么?”

“方才你和那个阿南夺毬时交手,我看他那月杖挥得不善。”我说,“他可曾伤了你?”

“不曾。”子烨道。

我不信:“真的?”

“北戎人的路子是粗野了些,但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敢伤我这太上皇。”子烨一脸不以为然,道,“他这么做,对他并无好处。”

我说:“他若是怀着那刺杀你的意图上场,一旦得逞,就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对他而言也是赚了。”

他没答话,却注视着我。

“你担心我的性命?”他说,“这场毬赛是你应下的,你后怕了?”

我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须得承认,他说的不无道理。

正当我想着该如何回话的时候,他继续道:“阿黛,你方才一直在看着我,是么?”

我的耳根蓦地有些热。

“那场上的人都在叫喊着为你助威,我不看你看谁?”我说。

他的唇边弯起。

“故而你也觉得我今日打得好,是么?”

我:“……”

有时候我觉得他傲得睥睨一切,但有时,他却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仿佛我说他打得不好,他就真打得不好一样。

“嗯。”我无奈道,“打得好。”

他的双眸亮晶晶:“故而不在观云台等我,却来了此处,是为了褒奖我?”

说这话时,他几乎贴着我。

那身上,显然刚刚用兰汤擦拭过,能闻到淡淡的香气。但此时,它已然与他身上那新冒出来的汗气融在了一处,他低头来吻我的时候,我的手攀在他的脖颈上,呼吸的热气湿漉漉的。

“外头还有人等着……”我想将他推开,提醒道。

“他们会等。”

他一把将我抱起,仰头看我。

“前两日,你拿的那卷画,是什么样的还记得么?”

我看着他,热气一下涌上了脖子根。

自从有了那锦盒,我们两个就玩起了抓阄。每次完事,我们会从那锦盒里抽一幅画,下次想要,就按画上行事。为公平起见,互相轮替。

那天夜里,我闭着眼睛,从锦盒里抽出一卷来。

而我记得,那画上画的是一处楼台里,女子坐在阑干上,男子站着。

这时,我才看到,不远处就有一张案台。大约是用来放盆景之类用的,不高不低,刚刚好……

看着它越来越近,我的脑子嗡了一下。

——

回到观云台上的时候,景璘和明玉已经坐在了上面。

景璘正与赵王说着话,明玉的身边则围着几名命妇,她神色平淡,听她们恭敬地说着话。

方才胜了一场,景璘的模样意气风发,见到我和子烨回来,也不忸怩,旋即与众人一道起身行礼。

子烨答了礼,与众人落座。

明玉看着我,目光意味深长。

她示意我凑过去。

我犹豫片刻,侧过身。

“足有半个时辰,嗯?”她凑过来,用纨扇掩口,在我耳边轻声道。

脸上一阵血气翻滚,我横她一眼。

她唇角弯着,坐回去,缓缓用纨扇扇着风。

我心虚地看向四周,景璘正在喝茶,扫我一眼之后,收回了目光。

幸好秋风足够凉冽。我深吸口气,让我那仍旧混沌的脑子恢复些清醒,脸上不至于因为臊热和失态。

那死狗则一贯的从容,受了众人的一番拜贺之后,问道:“杜娘子和回纥王女可准备好了?”

“禀陛下,两队已在场中候着。”执令司马道,“只等陛下旨意。”

“开始吧。”他的声音平静。

“遵旨。”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争锋(上)

女子的毬赛,在许多人看来,其实不过是消遣。

大多数人,觉得女子到了毬场之上,不过施展施展花拳绣腿,断然不会似男子那般豁出全身气力去争夺。

若不是子烨和景璘这二圣还在观云台上坐着,只怕人早散去了大半。

但当两队真的打起来,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回纥人的使者,从前也在京中赛过马毬,只能说本事平平,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不想,今日这缬罗及手下的一干女子,竟是表现得颇为悍勇。

缬罗的战术,看上去并无许多讲究,只在一个猛字。她们凭着娴熟的马技,横冲直撞,带着毬过了人,直抵毬门。虽同为女子,但她们的体型比这边更为健硕,马匹也都是乌孙良驹,冲击起来难以阻拦。

开场之后,杜婈这边便已然处于不利之地。

就连明玉这一心只想看热闹的始作俑者,也没有嗑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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