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不敢再那么理直气壮地质询云奚了。
冷淡高洁的神明收敛翅膀半悬在舰内，周身流淌着柔和的圣光，光辉璀璨的瞳孔冰冷无澜，没有聚集在任何一处，近乎目下无尘的高傲。
克里斯的温和让一些大胆的人敢看祂。
可兰洛欧的距离感，却让军舰内的人视线都不敢多沾祂一下，哪怕只是稍微瞥到都会迅速移开视线，哪怕这是大家难得能窥见神明真容的时刻。
光明神冕下……看上去似乎心情不愉？
屏息的人惴惴不安。
实际上，看着兰洛欧只是在发呆。
祂垂着眼睫，心底飘过一丝自疑。
是祂不够好，奚奚才不想来找她吗？
除了祂曾经禁欲无趣外，是不是因为祂不会烹饪人类的食物，也没有克里斯的周到，所以她宁愿去找萨夜、克里斯？
兰洛欧瞳孔逐渐因为思绪飘远空洞时，翅膀上传来微微的刺痛，舒展的光羽下意识地一抖。
祂六翼上的羽毛是真羽。平日里祂治疗、攻击还有扇动时偶尔落下的羽毛，更多是一种力量的具现化，不管失去多少，祂都不会有感觉，羽翼上的羽毛也不会真的变少。
只有被拔下来的，才是祂真正的本体。
兰洛欧下意识转过头看罪魁祸首。
舰队里的侍从和护卫心脏都急促地收缩了两下，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他们都清楚地看清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殿下，竟……竟然伸手拔了一根光明神阁下的羽毛！
神明在上！帝国最罪大恶极的渎神者都没有这么丧心病狂。按帝国律法，毁坏神像和神徽就是重罪了，直接对神明动手……法典上甚至没写！
云奚一点都没有自己算渎神的自觉。
她像是帮朋友拔出一根白头发一样，将那根细长柔软的羽毛揪下来。
凯撒大帝脸色也紧绷了一瞬，但是看见兰洛欧只是羽翼颤了颤，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后，下意识捏紧的肌肉才松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在云奚面前，光明神似乎有种……纵容与温驯。
云奚现在没有心思管其他人探究的心思，她朝兰洛欧伸出手，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
“灰色。”
原本纯白洁净的羽毛，像是被灰尘沾污，呈现淡淡地灰色，颜色不深，但和兰洛欧其祂羽毛相比就很明显了。
这种不正常的现象，是‘正在被污染侵蚀’的象征。
云奚没有直接开口点明污染。
在异种之下护佑民众，象征帝国光明和净化的光明神自己却被污染，这传出去，绝对是帝国严重的打击。
她相信兰洛欧会明白她的意思。古神最主要的污染手段是精神污染。当年污染亚特斯，就是利用她不在这点，让亚特斯沉浸在有她的梦境里。
越是心有裂隙，越是容易被污染。
盯着那片灰羽，兰洛欧纤长的眼睫垂下。
“吾知道了。”
祂指尖一点，灰羽就在光芒中燃烧殆尽了。
听祂允诺，云奚放心下来。
她对兰洛欧比娇娇蛇放心得多，兰洛欧性格更加成熟稳重、顾全大局，权柄和尤克希尔一样和古神相克，只要祂意识到问题，就不大可能出什么事。
而娇娇蛇则恣意妄为、非常自我，就算发现问题，只要贴合祂心意，祂能自动跳陷阱里。
“你已经被污染了吗？兰洛欧。”
云奚不想把兰洛欧被污染的事情爆出去，结果下一秒，克里斯温和优雅的声音就在旁边响起，毫不犹豫地在所有人里扔下一个惊天大雷。
‘污染’两个字太敏感了，以至于所有人都无法忽略。
一双双瞳孔剧震。
云奚无语地看向克里斯。
祂唇角噙着笑，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那句话有什么问题。
嗓音柔和，目露关切，像个宽和的长辈，眼睛荡着温柔的笑意，双手不由分说地摁在云奚肩膀上，
“奚奚，不是饿了吗？午饭已经做好了。”
“不管发生什么，也要先吃饭。反正一时半会，光明不会陨落，这个世界也不会就此消失。”
祂声音慢腔细语，放慢语速时像是从唇齿间研磨而出，格外温柔，偏偏说的话，却极为恐怖。
云奚瞬间想到她看到的那一些时空碎片。
虽然只瞥见冰山一角，但里面按时的背景也足够恐怖，就好像……这个宇宙真的走向了末路穷途，人类在风雨飘摇中艰难求生。
云奚想和克里斯单独聊聊，她刚想开口。
一块香嫩的煎牛排已经被刀叉分割好，放在她面前。
“奚奚，按时吃饭更重要。”克里斯笑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