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将士行色匆忙, 但乱中有序, 每个人都守在自己的职位上,丝毫没有因为北狄的突袭而乱了分寸。
北狄蛰伏两年,此次来势汹汹,先是派来了一队先锋,趁着夜黑雪大,把军营的粮草烧了一多半。
好在边境的粮草都储存在鄞城当中,军中的只是一小部分。
此事一出, 姜云铮负责回城押运粮草,高淮跟着姜从带兵驻守在边境线, 萧逐镇守军营中,方将军紧紧盯着进出城门的每一个人。
各路人马有条不紊。
萧逐身着轻甲,坐镇主帐中, 面前的案几上摊着一张舆图,他两手撑在案几边,眉宇紧锁。
哪怕身处帐中, 离前线还有一段距离,他也能听到边境线那里双方交战的震天的喊杀声。
“报——”
帐外传来传信兵的喊声,帐帘被挥开,一个士兵冲进来,双手抱拳跪在地上。
“启禀郎君, 高副将不慎负伤,现已被军中同僚送回帐中。”
高副将便是从参军一职晋升上来的高淮。
萧逐沉声问:“伤得严重吗?”
“高副将被蛮夷围攻, 不慎坠马,头脑倒是清醒,只是双腿受了伤。”
“顾郎中抽的开身吗,让军医先去诊治。”萧逐从案几后起身,转而又问:“侯爷在前线撑得住吗?”
外面大雪飘飘,营帐里光线昏暗,萧逐走到兵器架前,冰凉的剑刃映得他的眉眼染上一丝肃杀。
不等那个士兵回答,萧逐拿起兜鍪,大步流星朝外走,冷声道:“点一队人,随我上阵杀敌。”
……
此次战事从十月底开始,一直僵持了整整三个月,在年节前后堪堪结束。
得知这个消息,鄞城上下一片欢呼,先前死气沉沉的气氛一扫而空,雀跃在道路两旁挂满了大红灯笼,迎接镇北侯等人回城。
姜善宁也松了一口气。
战事伊始,她就再没见过父兄和萧逐,不对,姜云铮回来取粮草时和她匆匆打了个照面。
但当时战况紧急,她都没来得及问一句。
战事刚刚结束,镇北侯等人还没有回到鄞城,正在城外的官道上疾行,就听说从永京来了一道诏令。
是从永京来的圣旨。
说镇北侯剿杀蛮夷有功,特命其一家回京复命。
将士们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甲胄都没有脱,而从永京到鄞城的圣旨都到了。
这一路快马加鞭都得一个月,看来陛下是早有准备,早就命传旨的太监秘密前来,一旦他们打赢了这场仗,圣旨就会送到侯府。
姜从坐在马背上,闻言面色不变,低头问前来报信的小厮:“是何人前来宣旨?”
小厮道:“是陛下身边总管太监的‘干儿子’袁德海。”
宫里的这些太监,都是没根的东西,得势的太监便会收一些狗腿子,自己生不了孩子,将那些太监叫做儿子。
姜从侧头跟姜云铮说道:“让将士们回城后就各自回家吧,铮儿,我们先回府。”
他低声对另一边的萧逐道:“殿下,一会儿进了城你就先呆在先前的院子里吧,省的让那什么袁德海看见,再生事端。”
“是,侯爷。”萧逐脸侧的血迹未消,他抬手抹去,应答道:“若有何事,尽管来找我。”
……
侯府正厅。
姜云铮捏着那道明黄的卷轴,瞪大眼睛看着卷轴上的寥寥几句话,反复将这几句话默念。
半晌,他忽然将圣旨狠狠丢在地上,眼底划过一抹厉色:“爹,咱们反了吧!”
“胡闹!”
姜从背着手站在厅堂中央,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身上的甲胄都没有换掉,气的浑身颤抖,伸出手指着姜云铮的脑门。
“姜云铮,是本侯平日里太惯着你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能说出口!”
姜善宁连忙起身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在正厅周围看到下人的身影,才放下心。
得到将士们获胜的消息还没有多久,传旨太监就来到了侯府。
前世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所以姜善宁并没有觉得太突兀,安抚好阿娘和府里的人,立即派人去告诉阿爹,并让人将传旨太监安顿在城中的客栈里。
姜善宁转身,厅堂里,两道高大的身影面对面,姜云铮脸上满是不甘,两只眸子里怒火冲天。
他指着地上的圣旨,字字铿锵:“爹,你醒醒吧!说得好听是为我们庆功,但谁不知道若是回了京,侯府的兵权还能不能在我们自己手里都未可知!我们费了多少功夫击退北狄,多少将士牺牲在战场。可是那皇帝老儿,压根没把我们当成大晋的功臣,一句回京,我们难道就要回到他的掌控之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