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冀缓过了那股子痴狂劲儿,被凌绝顶和冯绶半拖半扶地弄进了客栈大堂里,坐在靠门处的圆椅上,望着顾清晏笑得好不真挚,感慨道:“先是在漫天火雷里走了一遭,又见识过了阎君所赐的法印威力,还因为考前得顾贤弟的指点,所以才能刚好踩住了乡试末位,考中了举人,……伯昭贤弟啊,我田某人能与你相识一场,实在是三生有幸,往后与人吹嘘,我可就有的是话说了!”
顾清晏嘴角抽搐两下,一时竟不知是该谦虚才好,还是该客气才好。
冯绶却酸溜溜道:“你倒是安心了,咱们三中没中,还没个信呢?福喜,爷不是让你瞧着点秋试放榜吗?你就没去贡院外边看看啊?”
福喜又气又委屈道:“哼,公子刚考完就出去逍遥了,您自个都不急,小的又何必瞎操这份心。”
冯绶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好笑道:“嘿,你个小兔崽子,还跟爷闹起脾气来了?”
田冀此时心绪轻松,十分肯定道:“我都中了,以冯兄和两位贤弟之大才,又岂有不中之理?”
田冀话音刚落,便又有鸣锣声由远及近,福喜最先惊喜道:“又来了,又来了,少爷,这回应该能轮到您了吧?”
冯绶再是胸有成竹,但也忍不住心中惴惴,听到门外有衙差高呼:“快请冯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哪个冯老爷?是我家公子吗?”福喜先一步跑到了门外,冯绶四人紧跟其后。
不待那衙差回答,竟又听见了一阵鸣锣声,又有一嗓子高声道:“快请凌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前一队衙差高举的竖牌,上书:“捷报嘉陵老爷冯讳绶,高中江州乡试第四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后一队衙差高举的竖牌,上书:“捷报茂荣老爷凌讳绝顶,高中江州乡试第三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冯绶和凌绝顶先是一喜,随后又异口同声道:“比院试退后了一名啊。”
冯绶无比确定道:“多半是严泊帆那厮把我给挤下去的!”
凌绝顶有些担忧道:“也不知道伯昭师弟是不是也退后了一名?”
顾清晏:“……”
顾清晏忍无可忍,一人踢了他们一脚,又抬眼扫了扫门外,暗示道:别特么废话了,还有人在等着讨喜呢!
冯绶和凌绝顶也不再贫嘴,摆出举人老爷该有的气度,既不过分热络,也不过分高傲地将报喜的衙差和讨彩的百姓都给应付走了。
听着不远处再一次传来鸣锣声,冯绶兴奋地从钱袋里掏出一两碎银,“啪”地一声拍在桌案上,恶趣味道:“我们来打赌吧,就赌谁得了乡试第一,我押伯昭贤弟。”
田冀也掏出一两的碎银,凑趣道:“那我也押伯昭贤弟。”
凌绝顶不情不愿地掏出两个铜板,笑道:“那我押严公子好了,若是输了,这两个铜板,你们正好一人一个,哈哈哈……”
鸣锣声越来越近,报喜的衙差还未开口,便有百姓齐声高呼道:“恭喜茂荣顾老爷讳清晏,高中江州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冯绶和田冀俱都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抬手瓜分了凌绝顶的那两枚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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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另一边,严府接到了衙差报喜,面上的礼数倒是周全,可关起门来,却不见多少喜意。
严世钊沉着脸,十分不甘道:“小三元成了大四喜,当真是便宜那顾家小儿了!乡试不比秋闱,除了头名解元,谁又还记得其他,可惜了。”
听着父亲语气里暗含的责怪之意,严泊帆神色僵硬又茫然。
祖父谋算着想要在政事堂内独占鳌头,父亲期盼着想要在江州八大世家中独占鳌头,因此便时时刻刻提醒告诫着自己,定要在科举路上独占鳌头。
可天下俊杰何其多,即便是偏南一隅的江州,也前有苏鸣晨,后有顾清晏,他严泊帆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是一个需要刻意避开强敌,才有可能占领高台的怯懦者罢了,呵,不过如此,不过如此而已。
严家因为顾清晏中了解元而失意,曹广孝却因为顾清晏中了解元而诧异。
左参将在收集情报上,非常有效率,才两日不到,顾清晏的身世过往,便几乎无所遗漏地摆在了曹广孝的面前。
“嘶,这小白脸,来头不小啊。”曹广孝看完后,如是感叹道。
左参将点头附和道:“可不是,文正公顾衍之的嫡亲后辈,蔡公胜唯二的徒弟之一,如今又考中了江州解元,幸好当时打偏的炮弹没两颗,也没落到那画舫上去,不然还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