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雁跟顾清晏只差了半步距离,一前一后走着,双双都被安南侯那一声“缺德的未来女婿”给闹了个大红脸。
魏时雁的丫鬟跟安南侯府的领路小厮都很有眼色,只不远不近地跟着,给两人留够了说话的空间,却又不会惹来闲话。
公主府的花园如今正是姹紫嫣红的时候,云霞般的桃花随着微风飘散成雨,将姿容绝色的两人笼罩其中。
可怜顾清晏两辈子都是个单身狗,即便氛围如此浪漫,却半点也不会跟女孩儿搭话,还是活泼大方的魏时雁先开口玩笑道:“顾舍人如今在京城里名声大噪,就连父亲都怕沾了你的光,到时候日日被人堵在衙门口,不是抱怨就是卖惨,连家都不能早回。”
魏时雁算是委婉解释了英国公最近不愿搭理顾清晏的原因。
顾清晏面带歉意,语气十分真挚道:“都是顾某的不是,连累国公爷跟着受累了,实在惭愧。”
魏时雁侧头,盯着顾清晏的眼睛仔细瞧,直盯得顾清晏有些不自在后,才翻了个十分好看的白眼,幽幽道:“我可没瞧出你眼里有半分惭愧,哼!”
临水阁离着正院也不愿,远远看着那绿瓦红楼,魏时雁停下了脚步,抬了抬下巴道:“喏,那儿就是临水阁了,你自个先去,我可不跟你一道,免得到时候公主殿下给某人排头吃,连累我也得不了好。”
这话里的嫌弃,当真是一点也不遮掩啊。
顾清晏还能怎么办,只能跟佳人客气道别后,由着那小厮领自己去赴那鸿门宴。
当然,说是鸿门宴其实也不过只是玩笑话而已,顾清晏如今好歹也算是个能直达圣听的“宠臣”,即便是端华长公主殿下,无缘无故也不能拿他如何。
爱孙被罚去了西山,被众多贵妇所环绕的端华长公主殿下,面上虽然带笑,可眉眼处却凭添了几分阴翳,见顾清晏进来,当即便不冷不热道:“顾舍人如今倒是越发地风光了,可怜我那孙儿,也不知道在西山被折磨得还有没有人样。”
英国公夫人崔有姝以及一杆命妇俱都沉默不语,只当自己是个如意、梅瓶之类的摆件儿。
顾清晏见了礼,心里毫无波澜,面上恭敬,嘴上却狐假虎威道:“陛下派人送小公子去西山时,便交代说必要将小公子教导出个人样来,想来如今已初见成效,还请长公主殿下莫要担忧。”
“咳……”
崔有姝等人听了这话硬是咬牙憋住了笑,当真是好不痛苦。
端华长公主被气得胸口发闷,却也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帝的意思,跟眼前这小小中书舍人计较,毫无意义。
平复好心绪后,端华长公主盯着顾清晏,带着几分质问,道:“陛下当真就不顾血脉亲情,真要逼得我那孙儿死在西山不成?”
好了,这话终于是问出口了。
这也是端华长公主给顾清晏下帖子的目的,同样也是顾清晏明知道宴无好宴,却又不得不赴宴的原因。
说白了,他不过就是个跑腿传话的打工人,是皇帝跟朝中大臣以及权贵宗亲之间的磨合剂而已。
顾清晏又躬身行了一礼,起身挺直了腰背后,才语气冷冽道:“陛下命下官问长公主殿下,可还记得前朝承恩公赵氏是如何消声灭迹的?”
端华长公主听了这话神色恍惚,双目空荡荡,不自觉陷入了几十年前的过往里。
负责传话的顾清晏不太清楚承恩公赵氏一族的兴衰过往,端华长公主却是忘不掉的。
当年镇北侯府受老皇帝猜忌,还是镇北侯世子的征和帝无奈入京为质,陪着他一起共赴火坑的只有长姐端华长公主。
长公主年轻时生得貌美,才刚一入京便遭到皇后娘家侄子承恩公世子的觊觎,三番两次地逼迫欺辱,惹得年幼的征和帝气愤不已,暗地里套麻袋狠揍过承恩公世子两回,因此结下了仇,征和帝也被其暗算过几回,有两回甚至还险些丢掉性命。
等到征和帝登上皇位后,赵氏一族自然也遭到了清算,但凡是查出一点罪名的成年男丁,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剩下的老幼妇孺,也全都被遣回了祖籍,到如今再无往日风光。
端华长公主毕竟是经历过改朝换代的聪明人,之前先是耗光了家底,孙子却还是被送去服了劳役,接着自己几次三番地入宫请罪,也没能见着皇帝的面,心里难免有些惶恐。
如今得了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
陛下既然问起赵家,便还记得他们姐弟俩当年相互依靠的情分,同时也是借着当年承恩公世子之事,在责怪自己没有教好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