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雁抬手示意桃蕊将自己特意从暖房里剪的月季花给拿过来。
那月季花颜色红艳,花朵足有拳头大,一大束砸过来时,险些将顾清晏给埋了。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将其抱在怀里,只觉得周遭百姓的笑容,似乎都变得意暧昧起来。
魏时雁看着捧着红花的俊美状元郎,抬着下巴瞥了余二娘子一眼,就跟那抢赢了花魁的纨绔一样。
余二娘子气得鼻孔冒烟,对着周围的小姐妹不甘心抱怨道:“这魏三娘子就跟他爹一样,实在是霸道不讲理!”
顾清晏三人沿着长安街,经兵部街游行至吏部衙门,去奎星堂上了香后,才骑马回到了礼部衙门。
礼部衙门内,其它本科同年早就已经在那里候着了,见他们来了,便纷纷起身相迎,除了本科同年之外,还有一些历科鼎甲前辈。
三人向诸位前辈施了礼,然后到正堂按次序就坐,御赐琼林宴便开始了。
说起来在前朝时,琼林宴可不像现在这样,多半是在圣上的御花园里举行,除了新科进士还有诸位文武官员作陪。
这样老员工也能借此机会放假一日,再沾新员工的光,借机办个官场迎新大会,该玩儿的玩儿,该串联的串联。
然而勤政节俭的征和帝,显然并不想让老员工借机怠工,也不想花钱大办,便将琼林宴改成了今日这模样,让菜鸟们自己聚在一起,为十年寒窗终于被录用而庆祝,不过好在吃的是大老板家御厨做的佳肴,喝得也是大老板家酒窖里拿出来的贡酒。
稍坐敬酒之后,老前辈们便都借机离开,顾清晏率林同年恭送出去,回来后佳肴胪列,众人喝着美酒,尽情品尝着今日的风光荣耀。
有前辈在时,诸人还稍稍端着,人走后,众人才借着美酒,放肆抒发着自己的激动,感叹十年苦读是多么的不容易,甚至有几位年岁颇大的同年,估计是想到了自己科举路上所受的种种挫折,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众人一时间,都看向两百人中最龄最年幼,却已经是连中六元首的状元郎,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更多一些。
算了,算了……,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还有很多人从青葱年少考到满头白发也没能在金銮殿听宣一回,又何苦拿自己跟开了外挂的学神比。
一时间,众人又是推杯换盏,语笑连连,顾清晏这位独占鳌头的六首成了众人的主攻对象,任凭他再是口舌擅辩,百般躲避,到傍晚宴会结束时,也已经喝得有些头大。
醉醺醺散场时,顾清晏竟还能准确地找到旁边照应的一名小吏,问道:“我带来的那束红月季,你帮我放哪儿了?”
那小吏赶忙从厢房里捧了一个玉白色的瓷瓶出来,笑道:“在这儿呢,我担心花儿打蔫,便自作主张找了个瓶儿给插上了。”
顾清晏连瓶带花给抱在了怀里,又醉醺醺道:“多谢了,我过两日将瓶儿给还回来。”
那小吏却玩笑道:“顾六首客气了,一个瓷瓶而已,哪里比得过佳人的心意贵重。”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善意调侃。
有的人功成名就,春风得意。
有的人却失魂落魄,满心惶恐。
徐伯唯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就离席回家了。
徐文弼正坐在书房里品茶等他,见孙儿这般模样,也并未责怪什么,只宽慰道:“人生数十载,岂能时时如意,唯儿这心态,还是不够从容啊。”
徐伯唯坐到祖父下首,十分哀怨道:“祖父,这都什么时候,您还有心情说这种话呢。”
徐文弼慢条斯理道:“什么时候,你说说如今是什么时候?”
徐伯唯急道:“孙儿并不在意那三甲之名,可替换上去的是谁不好,怎么偏偏就是那严泊帆,祖父,您说陛下此举到底有何深意?之前陛下几次三番暗示江南世家隐匿田地,赋税也一年少过一年,几次明示暗示祖父您彻查此事,却都被您给含糊过去,陛下是不是在借此敲打咱们徐家,敲打您呢?”
徐文弼十分淡定道:“是啊,陛下就是在敲打老夫呢,唯儿你也看出来了。”
“……”
您不废话么,陛下这意思还不够明显的!
徐伯唯有些抓狂道:“那祖父,咱们、咱们……”咱们该怎么办啊?
徐文弼抬了抬手,安抚道:“徐家祖上不过一蓬门荜户尔,到如今这般地步,才更应该小心谨慎,若是强出头,只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