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划掉她的名字,一次又添上去。
莲衣一愣,却不打算细问,因为长史话中暗含深意,她担心问得多了旁生枝节,只想快点拿到户籍,拿到户籍便能回家。
她双手接过那薄薄一纸文书,对折揣进怀里,“有劳长史了。”
“这是蜀王王妃赏的盘缠,你收好了。”长史将一只小钱袋交给莲衣,又叮嘱了她几句,莲衣拿着白来的钱财都没心思打开看看,连声应下,已然归心似箭。
腰上的钱袋子坠得腰带都往下沉,里头是她四年积蓄,叫她无比心安。
她前脚刚走,后脚慕容澄就来到吃斋的禅房,门里排着队伍,他横冲直撞进去挨个查看,长史将他认出来,惊愕道:“世子爷?…您这是?您怎么会来?”
“莲衣呢?”慕容澄没有在队伍里看到她,随即气喘吁吁地问,“莲衣在哪?”
长史迟疑道:“她领了户籍已经下山去了。”
下山了?来时山路上那么多人,她要是出了山门,可就如同泥牛入海,难寻踪迹了。
屋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大约都叫世子的怪异举止吓到,全体默不作声。慕容澄作为蜀王世子的面子拖累了他片刻,片刻后他提膝迈过门槛,往山下追。
“哼哼哼~”而此时此刻,莲衣正轻快哼着小曲,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往山下走,她要去渡口坐船,走长江水道,越早越好,早点去就能早点到扬州雇车去江都了。
说的容易,可路途遥远,还有艰难的水路要走,许多人怕水都会避开水路,而选择走山路出蜀,但莲衣从小长在水边,姐妹三个时常下河泅水,因此并不畏水,当然选择走更快的长江水道。
眼看山门近在眼前,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莲衣回头一看,惊掉下巴,“世子爷?”
不过她并没有停下太久,慕容澄凝重的神情吓得莲衣拔腿就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追来,但莲衣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她要不跑,或许就走不成了!
可她那细胳膊细腿的,如何跑得过慕容澄?才跑出去几步远就被掣住了胳膊。
“啊——”莲衣危难之际挥舞王八拳,“松手!松手!我已经不是蜀王府的下人了!强抢民女?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慕容澄措手不及被她的王八拳打中下巴,脑袋一昂,差点咬到舌头,“你干什么!又要袭击世子?”
“我就是个寻常百姓,怎可能袭击世子?是世子爷您先上来抓我!”莲衣四下一指,“这周围的人都……”这周围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人目击。
“嘿嘿。”她倏地放软态度,“别这样世子爷,影响怪不好的,要是被人看见还以为您在做什么不好的事呢。”
“什么不好的事?”慕容澄揪住她腕子,也算是心安了,还有心情和她闲扯。
“还能有什么不好的…额!”莲衣猛一抽手,没挣扎开,“还不就是…额!”又试一次,仍旧没挣扎开,莲衣眼神立马就变了,满满的气愤和不耐,“世子爷不要闹了!还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我都不是蜀王府的下人了!”
慕容澄皱起眉毛,“我欺负你?”
莲衣会错了意,点点头,“是,都是我为奴为婢该受的,绝不是您欺负我。”她顿了顿,想起个萦绕心中多日的疑问,“我屋里的娃娃也是您派人放的吧?”
慕容澄见她知道娃娃的事,困惑的同时,眼底也燃起一丝光亮,“你知道?”
莲衣整张脸都皱起来,眼圈紧跟着便红了,可怜又委屈。
这么多天她都没敢问,这下真相大白,果真是慕容澄做的,“为什么呀?我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什么还要欺负我……?”
“你在说什么?”慕容澄听她滑稽哽咽,本来还觉得挺有趣,听到后来这才发觉十分不对劲。
莲衣趁他这狐疑的功夫,抬腿照他那条还未痊愈的伤腿狠狠一踹,慕容澄闷哼一声,躬下身去捂腿。莲衣挣脱后撒丫子逃跑,跑远了才敢扭头看一眼,山路湿滑,慕容澄拖着伤腿又追了两步,还是站住了。
她有些胆怯地吞了口唾沫,对远处已然辨不清面目的慕容澄行了一礼,背上包袱皮飞快跑出山门,汇入了汹涌人潮。
慕容澄在山风里站了会儿,回了蜀王府。
出门时两条腿好好的,回来就一瘸一拐的,还板着脸孔,下巴多出一块可疑的淤青,靴底也满是泥泞。
平安总算在门房将他给蹲守到,见他一个人回来,心知莲衣的名字是不论如何都不能提的,随即笑着凑上前,“世子爷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