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簌棠愣住了。
“泥土能垒成房子,铁石能变成器具,竹木能做成纸……棠姐,你见过纸吗?人间特有的宣纸,洁白如雪一样。”
魔族也有纸,叫芪草纸,但听名字就能听出来,其实就是将叶片裁剪打磨一下,并不用作书写。
也有书,以骨片制书,或以贝类撰写。
簌棠当然见过纸,但这个世界的簌棠没有,最终,她摇头:“不曾。”
日出之时,晨光从熹微至染上灿金明亮的颜色,照亮了九耳犬黑漆漆的眼眸。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并没有因为她的否认而黯淡。
这一刻,簌棠也才恍然发觉——
人从来不脆弱,泥能成屋,石能成金,纸上好似也能开出花,即便在这个充满灵气怪谈的世界里,人族依旧是那个向上而不断进取的种族。
所以她也是一样,从来没想过放弃,始终思考着要如何破局。
好一会儿后,九耳咧开嘴,轻轻呼出一口气,它的声音很轻,像叹息,但簌棠听见了。
“好想人间啊……”
簌棠立刻接话:“那我们就去一趟吧。”
“啊?”九耳没想到她听见了,顿时有些懵,毛茸茸的耳尖都发红了。
“不会耽误很久的。”她想了想,原身从前就不怎么管魔界事务,祁以遥如今在她身边,黎珩是敌或友,有人在盯着。
除此之外,书里没说这阵子会发生什么事。
之后要发生什么,能发生什么。曾经身为人族的簌棠,会自己亲手创造。
她对九耳犬道:“回家看看,不好吗?”
最重要的是,九耳犬的心结在人间,如系统所说,不解决,这个PTSD就一直在。
刚说完,旁边忽然插进来一个兴奋的声音,“去人间?我也想去耶!”
是重明。
出水境之前,簌棠告知了浮桑化阵的方式,当然,是一次性密码。
她的密境她掌权。
浮桑正在重明鸟身后,漫天红羽下的衬托下,它的毛发更似雪,白得耀目,而他一双鸳鸯眼,也正凝视着人间的方向。
——因青丘国主所言,浮桑留心,发觉青丘当真有类的气息。
可若说恶欲封印之地在魔界,本不该扩散至此。
甚至,灵力往人间发散,也能察觉到。
他的目光幽深,其中难得含了一丝怒意,究竟是谁在操控他的恶欲?
“去。”他道,又看簌棠,“人间,无人是红发。”
簌棠:……
感谢关注这个小细节,她看着他,也道:“人间,没猫会说话。”
“……”
重明在一旁絮叨,问九耳有没有好一些,又说起水境真的很漂亮。
那儿有簌棠很多心血来潮塑造的打卡点,毕竟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建模。
九耳不反感这样嘈杂的热闹,或许这样还更有人情味的感觉,它静静听着重明说话,尾巴终于小幅度轻甩起来。
不多时,祁以遥也过来了。
她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青耕立于她的肩上,它的目光投向浮桑,看上去颇为忌惮。
她身后还有已化为人形的尔白与灌灌。
尔白是冲着簌棠和浮桑来的。
经过一整夜,情绪自然不可能一下变好,但他仍尽力维持着平静,向他们拱手。
“无论如何,魔尊大人与兄长救下我母亲,恩重如山,尔白自当结草衔环相报,誓不敢忘。”
小狐狸垂目,腿欲弯下,簌棠眼疾手快地托起他的手,“尔白,不必如此。”
浮桑的目光,一下落在两人再次交叠的手上。
“你也在魔界生活过许久,想来总归有些习惯了。”簌棠本想说他母亲托她照顾他,又怕提起他母亲,令他伤心,于是道,“往后若还想留在魔界,尽管留下便是。”
灌灌神色复杂地看了簌棠一眼,又看向尔白。
簌棠捕捉到她的视线,一下觉得这话是不是有点令人误会……可以理解为她会照顾他,也可以理解为你想住魔界就住,想住别处也行。
刚要补一句,小狐狸自己直言了,“往后,愿留在大人身边,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浮桑的视线,一下从他的手,到了他的脸。
美人惊艳无双,冰姿昳容,眉角哀愁,微上挑的眼尾洇了如胭脂般的红。
但簌棠此刻哪有心思欣赏美人,她更多自然是心疼。遭遇了这么多苦难的小狐狸,如此说了,根本不能拒绝。
“不用你为我赴汤蹈火,小白。”她轻道,“我身边还有许多小朋友,你想在我身边就在我身边,以后大家就都在一起了,别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