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冷静和聪明的小舅子令万川有些意外,他摊了摊手承认:“结论上来说是这样。不过你怎么没有追问他们具体受到了什么伤害?你一开始就问他们是不是好人?我倒有些好奇了。”
“我不想知道。”
李昱迟干脆地拒绝,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丧失了情感起伏。万川知道他在克制,所以也没有揭穿他。痛苦源于自身,别人无法懂,也无法代替治愈这种痛苦。
如同幸福,只有自己才能掌控。
“蔡姐姐上次和你说的什么心理干预?你确定这个能帮助单春恢复正常生活吗?”良久之后,李昱迟又提到了单春,这次语气里有明显的担心,“之前接触的过程中,她似乎有洁癖。”
“小蔡给她联系了大学最好的心理老师,单春会好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万川说完后停顿了下,本想接着说单春的父母也知道那件事,仔细一想还是算了。
李昱迟稍稍有点挫败感,他本意是想帮助同学,奈何最后的结果都有点出人意料甚至不尽人意。他叹了声:“我可以去看她吗?”
“当然。”万川马上就答应了。他见小舅子情绪低落,万幸他不想知道具体过程,否则真担心会给这孩子造成心理阴影。
这时候,等得不耐烦地李姗姗推门对着促膝长谈的丈夫和弟弟大喊:“两个人加起来都快五十岁了,怎么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我催?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讲?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来啦来啦。”李昱迟麻利地起身,拍拍屁股上粘着的杂草,对着还不动身的万川说,“你慢慢起来,我先回去安抚你亲爱的老婆大人。”
“thank you ,bro!”
万川想更接近年轻人的想法,便暗地里学了他们打招呼的方式,奈何李昱迟对此不感兴趣,见他憨憨的像个傻瓜,立马嫌弃地走开了。
“哎,大人还是保持大人的样子吧。”
最后,他自嘲地站起身,又抬头看。天上的星星还一闪一闪的,像极了当日在局里崩溃痛苦的单春的眼泪。它们很多,很珍贵。
“最早的一次,单春五岁,单正十八岁。十八岁正是男孩子青春期急于了解异性的时候。单春说,四岁的自己根本不知道叔叔在做什么,但已经吓到哭了起来。长大到了十几岁,第一次知道 ‘强奸’这个词,她去翻了字典,发现自己遭遇到的可能是另外一个词,叫做 ‘猥亵 ’。即便字典上定义了这些词,我想离她真正明白还很远。那时,他们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彼此身上的衣物完整,但单正趴在她身上做了十分下流的动作。四岁的孩子,不过是在父母离开的短短几分钟里就经历了世界末日。”
这是蔡奕平复心情之后告诉万川的,她的愤怒从眼睛里溢了出来。她没办法为单春讨回公道,甚至提到一些关键词时出现了厌恶情绪。
“好在恶人总会绞尽脑汁让自己变得更丑陋,更让人恶心,更暴露在大众的眼皮底下!他活该!你知道他在经历一场意外后彻底丧失了性行为能力吗?这就叫做老天有眼。”
万川不想在那一刻纠正情绪过激的蔡奕,他认为每个人都需要发泄,即便是警察也需要一个宣泄口。蔡奕很年轻,可在大学里也接触过不少的真实案例。她太想保护弱者,太希望自己能够拯救每个人。
但谁都知道,这不可能。
“我们该做的不是在这里责骂无视道德,蔑视法律的人。打起精神来,好好查案,收集更多单正犯罪的线索,也算是你能给单春的一个安慰。”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这么劝解情绪化的新警。受过训练的都有可能失控,更何况自己这个小舅子。寂静的屋外,等他彻底回想了遍那日之事,竟然还响起了一声蝉鸣,似在宣布夏天的终结。
家里的那盏灯光明亮又温馨,他衷心希望每个孩子心中的灯都不会被确实存在的邪恶掐灭,希望孩子们都被保护得很好,希望他们都能健康平安地长大。
饭桌上,不管李姗姗怎么追问,万川和李昱迟要么闭口不谈,要么立马转移话题,就是不回答她。家里这两个男人排外的举动让李姗姗非常伤心,又无可奈何。
“不说拉倒。”她嘟囔着,然后埋头猛吃自己辛辛苦苦烧的饭菜。
李昱迟和万川互相使了个眼色,准备轮流哄李姗姗开心。事实上,李昱迟没有心情逗姐姐高兴。他不想知道单春的遭遇,是因为他进行过合理且可怕的猜想。假装不关心这个,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我有事和你商量。”入睡前,万川搂着玩手机的李姗姗说,“和你弟弟有关……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是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失踪女婴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