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极了!”李昱迟握拳突然捶了一下无辜弱小的刘思彻,愤愤地说,“我也选刘思彻!”
前行的公交车上忽然听到刘思彻疼痛感强烈的低喊声,他捂着自己好像快要肿起来的手臂,费解地问:“选我就选我,你打我干什么?”不满地发泄完之后又贱兮兮地补了一句,“你和甜甜说到什么了就选我?”
李昱迟没有开玩笑的闲心,敷衍几句两人就默契地分别打发乘车时间。
此时窗外的晨风恰好从车窗缝隙中钻了进来,却一刻也没有停留就从另一扇小窗离开了。
最近发生的事就如这抓不住的风,他看见了也留不住,半点不由人。
“为什么能感受别人的痛苦?”
“因为,他们也是我们。”
第1章 万物微渺(六)
是夜,外面狂风肆虐,不久前的那一场暴风雨再次骤降。
李昱迟坐在房间的书桌前,听着雨打玻璃窗,盯着案上常磊临行前送给自己的魏淼作的画出神。
“这画你看了很多天,看出什么来没有?”甜甜纳闷平日里多话的李昱迟也会有这样沉默的时候,“常磊都离开快一星期了,你别总闷闷不乐的。”
“不是因为他。”
事到如今,李昱迟也无法再对他的事进行多余的操心,只不过横竖都觉得这样的结局有些出人意料。
对于魏淼的死,常磊虽无比难过,但表现得比他坦然多了。倒是经历了魏淼短暂一生的李昱迟不能轻易放下。
常磊和魏淼,抛开他与常磊的同学身份不说,这两人于李昱迟而言都是陌生人。他甚至一时忘了自己非要卷进他们其中折腾的理由,记忆空白了几秒钟,待细节重新浮现脑海时,他又冷不丁回想起七日前发生的点滴,仍是不住的叹气——
“你倒是走了一了百了啊。”
那一幢老屋前,李昱迟像个讨债的煞神一样怒目着里里外外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的常磊。他的质问没什么底气,毕竟两人从来不是朋友,但既然事情都插手到了这份上,彼此多少是要念点情分的。显然,他默认的友谊在常磊眼里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怎么又来了?”常磊没想到李昱迟会在上学的日子追到这儿来,想起前天发生的各种混乱的事,便放下手中的箱子走上前问,“你没事了吧?”
李昱迟冷哼:“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
“没事就好。”
常磊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反问,安心地转身再次抱起那个箱子,绕开李昱迟走向对面空旷水泥地上停着的一辆小货车旁去。车上堆满了这些年如山的记忆,这个不舍得丢,那个也不舍得扔。整理来收拾去,一样都没弃,好似白忙活一场。
舍命陪君子的刘思彻望着李昱迟再一次受到冷落,当时就看不下去,索性追上前在货车旁同常磊苦口婆心地聊了起来。
话题无非围绕“你别这么死心眼”、“昱迟也是担心你”、“都是一起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朋友”。
结果说了这么多被常磊一句“不是朋友”给噎得够呛。
“白痴。”李昱迟瞧了眼隔着一定距离的刘思彻和常磊。
想到这里,李昱迟便放弃过去纠缠的想法孤零零地立在原地。闲着无聊又侧身瞅了瞅小屋里的情况,除了灶台没办法搬走之外,连踩脚的小木墩都抬走了。陡然间,他才知常磊是打算再也不回来了。
“送你。”
漫游遐想之际,常磊折回来递给他一沓纸。李昱迟瞄了眼,按照以往的脾气一定是嘴上先嫌弃几句再接过手,但在常磊这儿行不通,嘴上要是说不要,这人可能就真不送了。
“你之前向人表达感谢也这么寒碜吗?”这话是接下纸才说的,李昱迟边说着边翻了翻,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的画?”
常磊道:“是魏老师画的。”
刘思彻也凑过脑袋打量了一番,突然皮笑肉不笑揶揄他们:“这算什么?你要走了,送昱迟自己的裸背画像?真看不出,你这么恶趣味。”
“揍你!”李昱迟警告了下口不遮拦的刘思彻,然后看向了常磊。发现他神情平和,完全没有半点将常磊的话放在心上。不知是即将分开表现的善解人意,还是永不会再见表现出的不计较。
“这是画中画。”魏淼已逝,常磊就代为解说,“你第一次见到我身上的瘀伤就是魏老师一点一点画上去的,那已经是完整的画了。”
刘思彻听闻睁大了眼睛,他从来没见过所谓的画,只是从常磊嘴里说出竟觉得浑身不舒服。他越是平静,越令听的人感到压抑。
起初,魏淼在他背上作画,每画好一次他就记录一次,即是在纸上将常磊的整体再画上一次。两人见面时通常要花去一天的时间,酬劳丰厚,常磊也从不问为什么。等到全部的画完成,常磊才明白魏淼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