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陈洵打来电话,问起两起失踪案,钱茂告诉他,如果想知道失踪案的细节,就拿他所知道的作为交换。电话那头,陈洵不再言语,钱茂便提醒他,他自己当初说过,情是情,法是法。怀疑真相,逃避真相的人,没资格当警察,便挂断了电话。
当初负责查办纪诚光失踪案的老队友的儿子,和两起失踪案的受害者走到一起,且交往匪浅,令钱茂产生了极大的不安。
钱茂不禁怀疑其中的巧合有几成,刻意接近又有几成?
借由闫苓的信,钱茂分别传唤了葛佳和纪廉。两人在接受调查时的表现令钱茂印象深刻。
纪廉的口供完整且合理,可谓是滴水不漏。
葛佳来到警局时,钱茂回想九年前的李萍小小一个,哭着跑来警察局报案时的模样,再对比葛佳如今的模样,钱茂不由感慨,这些年她巨大的变化,尤其是那双带笑的眼睛。
那分明是一双失去了希望的眼睛,看似笑着,眼底却在下雪,落满了对这个世界冰冷的恨意。
两人做完笔录后,钱茂放他们各自回家,派人暗中跟踪。
合上手头两起失踪案的材料,钱茂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密封袋,袋子里装着的,正是从陈洵那拿来的信。
信里,除了女孩对原生家庭的控诉和一些令人感怀的心事,还有很多值得细究的信息。
一是闫苓对父亲闫耀生的描述。
钱茂大胆猜测,闫耀生精神异常的原因或许不单纯是生意失败。
二是闫烨的杀人动机。闫苓在信中写,她和闫烨都讨厌刘贤武,因为刘贤武生前对他们一家的轻视。闫烨自己也交代,杀人原因是出于泄愤,但钱茂知道这事绝不会那么简单。
第55章 《为何东风凌冽》(2)
春节这天,白雁开车带着陈洵去爷爷奶奶家过年。
堂哥家的女儿也来了。正上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小名朵朵,尖声叫着满客厅跑,跑累了又要陈洵抱,嘴里一口一个“哥哥”,贴着他的耳朵叫,叫得他耳朵都痛,堂哥说了也不听。
“差了辈分了,你该叫我叔叔。”陈洵纠正她,“来,叫声叔叔听听。”
小女孩把头摇成拨浪鼓,说:“哥哥哥哥!”
陈洵想把她放下来,小女孩硬是扒拉住他的衣领赖着。他只好任由她闹,结果她又喊了两声却不叫了。
她睁着大而圆的眼珠子,盯着他。
陈洵被她盯得心虚,弯腰想把她放到地上,小女孩却在这时说:“叔叔,你怎么不开心呀?”
“我没有不开心啊。”陈洵说。
小女孩说:“可你今天好奇怪,嘴巴在笑,眼睛却在哭。”
陈洵一时停住动作,呆在了那儿。他觉得这形容熟悉,再一想,在他眼里,葛佳也是这样的,嘴巴在笑,黑亮的眼睛望进去,却空空如也,像是在哭。
饭桌上,两个老人又聊起过世的陈少华,说黑发人送白发人,抹着泪给小辈一个个夹菜。
白雁指住陈洵,说:“这小子也想当刑警。傻不傻?”
“啥?”老人家瞪起眼睛。
桌上顿时炸开了锅。全家人都开始劝说陈洵,家里一个干这个的就够了,犯不着也跟着陈少华走一样的路,不然再过几年,过年能来的就只有白雁一个了。
白雁听他们说了一阵,舀了碗汤,边喝边笑着耸起肩,说:“我倒无所谓。”
陈洵深深看她一眼。
小侄女这时站到椅子上,伸起双手高声喊:“我支持叔叔当警察!”
陈洵又看向她。
“抓光所有坏人!”小侄女喊起来,“抓光所有坏人!”接着就被堂嫂按回到椅子上坐着。
“先抓你这个小坏蛋!”堂嫂佯装生气,点着她的鼻尖道。
白雁先笑了,其他人看向她,也一起跟着笑起来。
乡下还没禁燃烟花爆竹。到了十二点,鞭炮纷纷跃上高空,又齐齐炸开,轰炸着耳膜。
空气中弥漫着二氧化硫的气味。
陈洵看着它们炸开后从空中掉落下来,鼻子陡然一酸,眼眶中随即湿了几分。
就在十几天前,也就是参加完闫苓的葬礼,和纪廉两人在桥上度过的那个夜晚,他曾想过,新年这天,他该给纪廉和葛佳发怎样的新年祝福。
可现在显然是没可能了。过去令他兴奋的点鞭炮的活儿,他也交给了堂哥。
后半夜,小镇逐渐安静下来,灯火一一熄灭。
堂哥一家住得近就回去了。陈洵和白雁留在爷爷奶奶家过夜。
雪就在这时悄无声息地降临了,纷纷扬扬,越下越大。
陈洵站在窗前默默望着,看它们在楼下的枝丫上逐渐积攒下来,把街道染成白色,盖住鞭炮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