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剩的几张真水票终于用完了。
睡觉前,想到第二天要用自己“制作”的水票去打水,青藻的心噗通噗通地好像快跳出胸腔,她觉得似乎宿舍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熄灯前,就着宿舍昏暗的灯光,青藻又一次拿出自己制作的水票,看了又看,在脑子里演练着明天递水票的时机,直到后半夜,才在忐忑中昏昏睡去。
拿着自己画的水票站在打水的队伍中,青藻攥着水票的手心开始出汗。
轮到青藻给师傅递水票的时候,师傅接过她还算平展的水票,并没有看,又接着收了排在后面的几个同学的水票后,师傅攥着一把水票去锅炉前添煤。
竟然就这么混过去了!青藻长吁一口气。
第三天,第四天,假水票都这样被烧水师傅毫无险情地收走了。青藻的忐忑稍稍缓解。但紧接着,她的注意力便不在水票上了,因为她的饭票最多只能再支撑两天了。
面对饭票,青藻再没有和水票一样的“好运气”了。饭票是接近牛皮纸一样质地的浅褐色长方形纸印制的。无论是纸质还是制作质量,饭票都比水票高端了许多,主要是它不是油印的,而是像书本里的字一样是很规范的印刷体。不说她模仿不来,就是那浅褐色的牛皮纸一样的饭票纸,她也无处可觅。
饭票的问题还没想出解决办法,水票出事了。
那天早上去打水,比平时晚了十几分钟,排队打水的队伍已经没有了,只有零星的几个和青藻一样起晚了的同学。青藻拿着自制的假水票到了锅炉跟前,烧水师傅这时没有在平时的位置上收水票,而是在锅炉前添煤。她看前面两个同学随手把水票放在了锅炉边的水泥台子上,就跟着也把手里的假水票放到台子上。打完水出来回宿舍路上,她想着,要是每天都能遇到师傅在锅炉前添煤多好,水票扔在台子上就不用担心被他看出不同了。
早上顺利“花出”假水票的事没让青藻安心多大会儿,课间操时一帮同学叽叽喳喳在说起什么水票的话题,从不参与同学们课间话题的青藻,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支楞起耳朵在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高声谈论中仔细分辨,终于听出了所以然。
原来烧水师傅添完煤,封好火,到锅炉前面的台子上收拾同学放在水泥台面上的散乱水票,每当他添煤时,打水的学生们都会自觉地把水票放在这个台子上。
水泥台子上有些水,是打完水的同学拎着水壶放水票时洒的。师傅一张张从台子上捡着水票,不少水票都被水打湿了,师傅发现有一张打湿的票和别的票不太一样,别的打湿的票,票上的字比干着的票更显眼,有一张却几乎看不清票上的字了。他用手指把票上的水抹了一下,这一抹“奇迹”发生了——那张水票上的字成了一片模糊的黑迹。
烧水师傅觉得这事不能马虎,月底要给财务交水票账呢,虽然少一张水票也没太大关系,但他要去问问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师傅拿着那张特殊的水票直奔教务处,问题就被看出来了——有同学“自制”假水票冒充学校的水票!这可不是小事!消息从教导处到班主任,再到各班级,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校园。
青藻吓出一身冷汗。幸亏只发现了水票,还不知道水票是谁交的,否则……
后面的几节课,青藻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一来担心着水票的调查,更重要的是,她的饭票已经彻底断粮了。接下来的生活怎么继续,她不知道。
青藻的伙食费没了着落,这是褚林英算好的结果。
月中,褚林英收到了钟振良托人捎回的工资。手里拿着钱,褚林英揣摩着钟振良应该还不知道自己那档子事,否则,应该不会准时捎钱回来。
确定青藻没把事情告诉钟振良,褚林英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对青藻又怕又感激。怕的是青藻小小年纪心里竟然能藏住事,但正是这“藏”,让褚林英感觉到一颗定时炸弹的秒针在耳畔滴答作响,无法彻底安心,感激的是青藻虽然对自己表现出了明显的鄙视,但至少没在事发那天当场揭穿自己让她颜面尽失,也还没有立刻告诉钟振良让自己在他面前下不了台,而以自己以往对待青藻的态度,青藻是完全可以藉此报复自己的。
想到这些,褚林英觉得应该找机会缓和一下和青藻的关系。但那天她打了青藻一耳光之后,青藻夺门而出时带着的杀气,又让她退却了。青藻离开家这一个月,褚林英摸不清青藻的心思,反倒忐忑不安。 思来想去,褚林英觉得唯有通过给青藻提供伙食费这件事可以找机会缓和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