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新学期开始,美术社依旧秉持“宁缺毋滥”的准则,招新进来的十个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后也只剩下了四个,这个打头的小姑娘夏芒则是其中之一,她当初报名就是冲着裴灯来的,小姑娘对裴灯那张获得过国奖的白鹿奔月图印象十分深刻,一开始见着裴灯张口就是“大神”,每每都叫得裴灯红耳朵,一再坚持让对方直接叫名字,夏芒却始终不肯,总觉得既没有体现出两人的亲近又没有体现出自己对他的敬仰,最后才听周鹤的建议,叫他“小灯神”。
这名字叫陆谨听了一回去,隔天两个班体育课刚好在一起,在操场上遇见裴灯的时候他就照着小朋友脑袋一顿搓,得亏是裴灯对他半点脾气都没有,头发都快被揉成乱鸡窝了了还傻乎乎地问他怎么了,陆谨就说自己是来找小灯神的,还问他要搓几下才能许愿。
这回倒是把裴灯给惹着了,追着陆谨跑了个一千五百米才算消气。
总之,这小灯□□号就算是坐实了,桑柔偶尔都会和裴灯开玩笑,温温柔柔地说小灯神一定要当艺考之神才行。
另一边,裴灯听夏芒说清原委,才知道原来几个学弟学妹是在知道自己周末主动加练的事情后也被激起了奋斗之心,夏芒带头一号召,几人齐刷刷都赶来学校了。
“那你们先小声一点。”裴灯冲几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又小跑回去,却见陆谨已经醒了,正将身上披着的羽绒服往身上比划——比他的小了两个号。
鱼贯而入的几个高一学生见到他都是眼前一亮,“陆学长!”
——陆谨拒绝保送的事情在学校里很是沸沸扬扬地传了一阵子,一部分学生觉得他自视甚高心气太旺,一部分学生觉得这就是真正无所畏惧的学神实力,对他更加敬仰。
显然,夏芒这几个人是后一部分。
乍一看见学校里的传奇人物,几人都有些紧张,反应过来方才突然开门或许是打扰到了对方,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陆谨并没在意,他朝夏芒几人打了个招呼,又伸手试了一下裴灯手上的温度,确认在这屋子里不冷才作罢,道:“我回班里上课去了,你去活动一会儿,别一直坐着。”
裴灯乖乖应是,画室里还有丁立夏留下来的拉力带,走之前还特别叮嘱裴灯一定要用,但是有时候灵感来了裴灯实在是停不下笔,又或者是专注起来忘记了时间也是常有的事。
等陆谨离开,裴灯发觉其他几个人还盯着自己看,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脸,“我颜料涂脸上了?”
“没有没有。”夏芒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继而又满是感慨,“小灯神,陆学长对你好好啊。”
裴灯一下子就笑了,眼睛弯成一对漂亮的小月牙,自豪满满地说:“对,而且我对他也很好呀。”
情之一事从来都是双向的,不论是亲情、友情,抑或者是爱情,单方面的付出永远都是一场镜花水月的自我感动,那更像是迷恋“付出”本身,被自己臆想中的情感打动,迟早也会因为现实与构想的落差而感到不快,甚至怨憎对方。
的确如陆谨所说,裴灯年纪还小,或许尚不能体味“爱”这个字背后的沉甸感情,但爱是本能,是虽然懵懂仍会下意识追寻,是见之欢喜不见忧愁的直觉反应,裴灯确认陆谨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也正是因为年纪尚轻,所以他还有无数的往后时光可以用来一点点探究这份独特的真正含义。
日子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往前走着。过年前,周鹤和白露也终于通过了艺术联考,两人的成绩都很不错,几乎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了梦校的大门,只要文化课成绩不算低得太离谱,那就只需要坐等领取录取通知书了,更何况两人文化课成绩本就优秀,白露当时还被老师劝过放弃艺考,希望她专心投入文化课学习,没准还能拿到全国排名前列的高校通知书。
所以有时候白露也会在美术社里给低年级的社员们讲题,桑柔有一次推门进来就瞧见几个学生围坐在黑板前,正聚精会神地听着白露分析一道空间推理的数学题。
裴灯向来对考试怀着敬畏之心,他中考那年还因为太过焦虑而失眠过一段时间,但和陆谨重逢以后心态好了许多,只是觉得高考就像是拿学生的时间来熬成分数,高三年级为了尽可能地让学生多拿一分,甚至直接把体育课砍了一半,陆谨他们班刚好砍掉的是和裴灯同一个时段的课程,第一次时裴灯不知道,在操场上活动的时候都心不在焉,四处张望着想找陆谨。
陆谨也觉得班级里的氛围明显变得更加紧张,和他的游刃有余不同,即便是在特训班的几个学生都悄悄给自己加起了码,往常习惯于在大课间出去聊天散步买小零食的学生变得越来越少,有人甚至非常乐观地称课间刷题为课间加油站,有学生打开一瓶可乐,喝下去以后转头问同桌,“如果拿一根管子塞进去加入可乐,另一根管子塞我嘴里吸走可乐,那么这瓶可乐什么时候会被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