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微微一愣,伸手接过了那封奏本抽开绒布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随后狠狠地一闭眼睛,强压了一番翻涌的心境才问道:“埋哪里了?”
付临双眸一红,哑声道:“没埋,陛下命人将他让乱葬岗了。”
江衍嘴唇微微蠕动了片刻,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说:“我敛,立碑。选一块好地方葬了吧。把梅姑他们调入楼台月,让他们保护穆酌白的安全。”
付临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少爷要保重身体。”
江衍说:“我知晓了,临叔您先回老宅吧,把这些事宜安排下去,然后等我的信。”
付临面露迟疑之色,随后长叹了一口气说:“平安回来。”
江衍点了点头,随后翻身上马与朝影疏一同往天琅城赶去,他进了天琅城便直奔了楼台月,此时已近黄昏,楼台月的侍女都在穆酌白的门外候着,没有一个敢进去。
昏黄的夕光映着檐牙上的浮雕,一切都恍惚的有些不真实。
江衍看了看朝影疏说:“没事,你在这里等我。”
朝影疏点了点头,用力地握了江衍的手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江衍伸手将朝影疏拥在了怀中,偏头吻了吻她的脸颊,“好阿疏。”说完,他便转身进了楼台月。
黄昏的余晖穿过池水面上的苏式平桥,卷过廊庭的部分昏暗,留下半遮面的暗影,自古黄昏多思愁,思国思家思故人。
江衍停驻在了穆酌白的房前,问道:“这几日穆先生吃喝如何?”
侍女们先是给江衍问安,随后穆酌白的贴身侍女才上前说:“穆先生不吃不喝已经三日了,每日喝得都是阮上卿开的药。”
江衍记得那个侍女,他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了她一个,“叫什么名字?”
侍女如实回道:“奴婢盏菊。”
江衍点了点头,“本王问你,穆先生的身体到底如何?”
盏菊低着头,突然小声哭了起来,她直接伏地跪在了江衍的脚边,祈求道:“请殿下劝劝先生吧,先生刚刚小产过,再这样下去性命堪忧啊。”
江衍的双眉皱的更厉害了,眉心的皮肤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深深地压了下去,形成一道不深也不浅的褶皱,“小产?孩子是段鸿轩的?”
盏菊摇了摇头说:“奴婢不知。”
江衍长叹了一口气,问道:“府上还有什么补品吗?”
盏菊说:“世子昨日送了一只老参过来,还有一些其他的……”
“用参汤煮粥,然后送过来。”说完,江衍便推门走了进去。
满屋子里全是凌乱的纸张,有墓志铭,有往生咒,穆酌白便在这一堆乱纸中的美人榻上沉沉地睡着,一只手搭在小腹上。四周的窗户全部用帘子遮着,一点光都无法透进来。
江衍迅速将门关好,从木施上取了一件长袍盖在了穆酌白的身上,随后他起身准备点灯。
穆酌白这时却醒了过来,她沉声道:“别点灯。”
“好,我不点。”说完,江衍搬了个凳子坐到了穆酌白身侧。
穆酌白将一张纸递给了江衍,“这是我刚写的,写来写去发觉也只有这个最合适。”
江衍接过才发现这是一篇墓志铭,他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折起来收好,“我知晓了,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去做,你只需要将身体养好。”
穆酌白说:“墓碑和墓室建的大一些,等我死了将我也葬进去。”
江衍一愣,扶额抹了一把脸,顺便抿去眼眶中的清泪,“听说你三日没吃了,我让厨房做了些东西。”
穆酌白摇了摇头,她起身坐到了桌前继续抄写着往生咒,“不用,我不需要。”
江衍听闻,神情颇为烦躁地说:“怎么不需要,你也不小了,能不能爱惜自己的身体?”
穆酌白头也不抬地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江衍揉了揉抽痛的额角,“你知道什么?孩子没了,你知道吗?!有你这么作践自己的吗?”
穆酌白眼神一凛,反手拿起一旁的砚台朝江衍砸了过去。
砚台没有砸到江衍的身上便直接四分五裂地摔在了地上,溅出的墨汁污了他的衣摆。
江衍看着地上的砚台,微怒道:“林秋砚尸骨未寒你便开始不爱惜自己,你这让他怎么心甘情愿地离开?”
穆酌白持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汁瞬时而下在纸面上晕了开来,接着便是簌簌而下的眼泪,她拭去了面上的眼泪,继续抄写着剩余的往生咒。
盏菊端着煮到糜烂的白粥走了进来,她将东西放下,施礼道:“陛下来了。”
江衍端起碗,愠怒道:“让他滚!”
盏菊俯身施礼,正准备出门便被穆酌白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