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不依不饶地去追秦思意的目光,最初是跟着一起将脑袋歪过去些,再后来便腾出手,扣着对方的下巴,状似温柔地将那张脸掰回了正对自己的角度。
“别闹了。”秦思意不耐烦地抬眼,视线交汇的一霎,钟情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对方站在背光的位置,五官在灯下映出深邃的影子。
那双眼睛在连片的阴影里亮得无比突兀,像家养的黏人小狗,也像发现了猎物的凶残野兽。
可现在正他面前的,只有企图回避的秦思意。
“我没有想要邀请的女孩。”
后者将舞伴两个字的含括缩小,换成了可以用在相同句意里的‘女孩’。
随着乐队的演奏结束前序,一片花瓣从舞池上方的挑空处慢悠悠飘了下来。
或许最初并没有人注意到它,可在那之后,无数鲜花纷扬降下,散作花雨,无比醒目地将这夜的舞会推向了开场。
钟情遥遥一望,凝视着最后一片花瓣在灯火下飘荡。
它在落地的瞬间仍曲着美好的弧度,然而身边的少年随意一次迈步,纯白即变成了污秽。
“学长,去跳舞吧。”
说罢,他轻佻且不和规程地向秦思意伸出了手。
或许是预感到了对方会给出怎样的反应,钟情始终都若有若无地挂着抹笑。
逆光的昏暗将他的手指衬得愈发修长有力。
秦思意似乎犹豫了一秒,在短暂的迟滞过后,方才拍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手。
他将步子迈得很快,挤近舞池周围的人群,忽地便消失在了钟情的视野里。
乐团在演奏假面舞会,女孩们的裙摆跟着顿挫的旋律一圈接着一圈绽开。她们漂亮的高跟鞋时不时从裙摆下探出些许,被男伴们单调的深色皮鞋一衬,更显得矜贵精巧。
钟情在一旁等完了第一轮,几个活泼的女孩上前与他交谈,尝试着给出邀请自己跳舞的机会。
他遗憾地拒绝了数次,末了却将掌心对着最后那名向自己靠近的少女摊开了。
“可以邀请您跳舞吗?”
钟情感受得到,有人正盯着他。
并非周围的人,而是从更远的距离,目不转睛地将他锁在了视线范围内。
当然,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毕竟在这座礼堂里,会这么做的,除了秦思意就不会再有别人。
与其说钟情如芒刺背,倒不如说他正享受着后者给出的特殊对待。
他托着舞伴的手步入舞池,女孩的脸红扑扑的,从健康的皮肤下不加遮掩地漫出来。
钟情很礼貌地对她笑,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细致轻柔。
两人在第二轮开始时从容跟上了节奏,钟情往二楼的挑空一瞥,秦思意就站在扶栏边,冷郁地朝礼堂中央看着。
“你会介意我不能和你交换胸花吗?”他突然朝舞伴问到。
女孩似乎没有想过钟情会在这时和自己说话,不小心迈错一步,将将踩住下一个节拍。
“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钟情引导着对方转了一圈,托着女孩纤细的腰肢,在回身时默契地让对方将指尖搭在了自己手上。
他的目光平稳地追随对方,在开口之前便透露出了恰如其分的无奈。
“有人拒绝了我的邀请。”
显然,女孩的脸上即刻换上了惊讶。
那对翠绿的眸子映照灯光,湖水一般微弱地摇晃。
她红润的嘴唇在几秒过后才松开了一些,渐渐由羞怯转为娇俏,半真半假地抱怨到:“对自己的女伴说这样的话,可真是太失礼了。”
“抱歉。”钟情说,“但是真的很荣幸,您能赏光同我共舞。”
这句过后,女孩对着钟情胸前的玫瑰皱起了眉。
她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倒是格外好脾气地嘟囔:“又是斯特兰德,下次我一定要和其他宿舍的男生跳舞。”
“又是?”
舞池里的少年们在闲谈间又跳完了一圈,出于好奇,钟情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和当下的舞伴继续起了下一轮。
女孩在钟情的怀里轻盈地转身,目光交错,香气也在恍惚间缥缈回旋。
秦思意从二楼望下去,少年半垂着眼帘,无比深情地接住了舞伴重新递向自己的手。
——钟情看任何人,都是一样的目光。
——深情的,专注的,热切而直白的。
毫无来由的,秦思意想到,对于钟情来说,自己也许并不特殊。
乐曲到达尾声,长笛的独奏忽而将喧嚣的人群转为寂静。
秦思意沿着长廊一路绕过去,指尖在弦乐加入的一瞬收紧。
他死死抓着身旁木制的扶手,真正仿佛心有不甘似的,几乎要把干净整洁的指甲嵌进去。
“去年也是斯特兰德的男生,和你一样是个亚裔。”与此同时,钟情的舞伴指出了巧合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