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一滞,僵在了原地。
他沾上这红尘了。
天空中降下一道天雷,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时景安脚旁,似是警告。
时景安终于吐出一口气,喃喃道:“罢了。”
成仙又有什么好。
因为成仙,他负了楼初月,更负了时卿。他以为成仙之后,他便能斩断七情六欲,毫无负担地做那假慈悲的上神。
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还好,为时不晚。
他还有赎罪的机会。
“……师兄?”云逸迟疑地看向时景安,便见他回过神来,似是舒了口气,“师弟,你可还愿帮我?”
听到那声熟悉的称呼,云逸身体一颤,迅速反应过来,欣喜点头道:“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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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愿意无条件帮我?”柳泽元将茶盏放下,视线在云逸和时景安之间移动。见二人点头,他嗤笑一声,毫不留情道:“骗小孩呢?”
“确实。”
门外传来暮落枫的声音,柳泽元闻声望去,便见那红衣少年推开房门,径直朝着三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瞧见柳泽元不善的目光,暮落枫倒也不介意,只是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师兄来不了,托我把这个带来。”
“这是……?”云逸看向桌上的遗珠,暮落枫朝柳泽元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自己看。
柳泽元蹙眉拿起遗珠,朝那珠子中注满了灵力,便见一段画面出现在四人面前。
画面之中,明曦被绑在榻上,眼中满是怨恨之色。除此以外,画面之中还出现了几个老头。
正是浮山宗的几位长老。
接下来的画面便有一些不堪入目了,是明曦被强逼着做炉鼎的画面。等到画面播放完,柳泽元沉着脸打开了第二颗遗珠。
“我要你,把你师弟变成真正的魔。”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变脏。”
明曦指尖溢出控制的魔气,面容扭曲地看着面前的人,似是陆遥川。柳泽元面色更冷,将那遗珠关闭后,便问道:“这是从哪儿来的?”
“第一颗是在浮山宗偷……拿的,第二颗是从师兄的记忆里提取的。”
遗珠材质特殊,若是想塞进伪造的记忆,难度极大。即使是像时景安这样的神仙,也需耗上几万年。
他出生距今不过几百年,时景安根本不可能未卜先知。也就是说,里面的东西都是真的。
陆遥川害他,确实是受了明曦的控制。
“还有这个。”
暮落枫小心翼翼从袖中拿出一盏灯,正是陆遥川的命灯。
“师兄说……你若是对他有恨,他的命,由你处置。”
命灯,为修仙之人最重要的东西。灯灭,人亦亡。一般来说,命灯都存放在识海之中,不会轻易拿出。
柳泽元没看那命灯,也没说话,暮落枫见状,一言不发地将那命灯放到了柳泽元面前。云逸面色一变,不知是想到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制止。
暮落枫望着柳泽元,欲言又止,“师弟,你……”
“都出去。”
柳泽元终于说话了,三人见状,默契对望一眼,无声离开了原地。
柳泽元转头望向那命灯,掩在衣袖下的手悄然攥紧。
老实说,他心中确实有恨。
是陆遥川害他入魔,是陆遥川将他的前途断送,是陆遥川亲手杀死了时卿。
他仍旧记得那冰冷的利刃扎入他心口的痛感,那利刃将他心头血肉搅得稀碎,一连他同陆遥川十几年的情谊,也混在那温热的血液中,逐渐干涸。
他受了那么多年的痛,又岂会因为轻飘飘一句陆遥川被人控制了而忘记。
他不应该原谅陆遥川的。
所以他应该杀了陆遥川。
柳泽元颤颤巍巍抬起手,抚上那命灯。命灯的火焰在他手中燃烧,他手掌一拢,似乎只要再一用力,那火焰便会倏地熄灭。
难道这不好吗。柳泽元这样问自己。
这不是如他所愿吗。
可他为什么下不了手呢。
少时成他者是陆遥川,亡他者亦是陆遥川。他理应有恨,但似乎有不应有恨。
失神间,他手又拢得紧了一些。火焰越来越薄弱,直到几乎快熄灭了,柳泽元才回过神来,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命灯一点温度都没有,可他为什么会觉得那火焰烫得他心慌又心痛呢。
他手覆上自己的心口,感受到那强有力的心跳,终于怅然开口:“师兄啊……”
一滴泪顺着他下巴滑下,他只觉心口钝痛异常,这一百多年来埋藏在心头的委屈,似乎在此刻尽数爆发出来。
-
另一边。
时卿从幻境之中出来,只觉心口传来一阵酸涩的感觉。他险些站不住,直到拿剑撑着,才勉强站稳脚步。刚一站稳,他便在心中焦急地唤着柳泽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