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勒斯?”你疑惑地歪头,跟上去,“为什么不理我?”
雷古勒斯没有说话,独自一人坐在空旷得有些突兀的餐桌前,慢慢地咀嚼着面包。他的每一口都无比艰难,仿佛在吞钉子。你坐在他对面,把一旁的咖啡挪到他手边,支着脑袋看他:“你生气了吗?对不起,当初是我太大意了,才会不小心中了索命咒。”
雷古勒斯艰难地就着咖啡咽下面包,垂着眼帘,并不说话。窗外,晨光渐亮,在伦敦灰蒙的穹顶下显得泛白,光线落在他的睫毛上,如同打了一层霜,让他看上去脆弱得如同风干得满是裂痕的石膏像,一碰就碎。
“那不是你的错。”他颤抖着睫毛,声音也是沙哑颤抖的,轻得如同梦呓,“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没能及时赶到,你本不会离开我。”
他脆弱地笑起来,目光落在你身上,又像是落在你身后的椅子上,没有完全聚焦,涣散得失魂落魄:“如果不是我来迟了,我们本可以是一对幸福的夫妻,就像波特夫妇。”
你咽了口唾沫,决定把你是因为他的到来才会分散注意力没能及时防御的事实给咽下去。
“但是我现在回来了啊。”你不安地抖腿,“我已经回来了啊,你不用再当小寡夫——哦不是,是老寡夫。”
“你说得对。”他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低下头。
见他还是不得劲,你满腹狐疑地凑到他面前:“你怎么了?寡疯了?”
雷古勒斯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和咖啡,摊开他堆积着的公文,打算在正式上班时间前先处理掉一些。他戴上细金属框的眼镜,低头看公文时会微微抿嘴,嘴角耷拉出不悦的弧度,显得斯文又禁欲,让人很想扒拉他严严实实的西装,把他的眼镜给拽下来,再把整齐的头发给抓散。
你开始在屋内烦躁地到处乱窜,一张嘴就没停过。
“雷古勒斯雷古勒斯,你家好大啊。”
“雷古勒斯雷古勒斯,你种的花死了哎。”
“雷古勒斯,你没有家养小精灵吗?”
“哇,雷古勒斯,你当部长了啊!我就知道你可以——哇,上上任部长是莉莉!我就知道她可以!”
“雷古勒斯……”
你终于忍无可忍,跳起来往他背上一趴,死死搂住他的脖子:“雷古勒斯!快点理我!”
他无奈地笑了,并不回头看你,只抬手到你脸侧,以微凉粗糙的掌心包裹住你光滑柔软的脸颊。
“很抱歉,虽然我很留恋这种幻觉,以至于将它当做精神y□□,但是现在不行。”他蹙起眉头,“最近太忙了,这会影响到我——”
他的声音诡异地戛然而止。
显而易见,幻觉不会有真实的触感。他感受到手心底下的温软,肩上货真价实的重量,以及耳畔蓬勃年轻的呼吸与心跳。
他有些喘不上气,不知道是因为你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又或是别的。
他的嘴唇在颤抖,呼吸变得急促。他张着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如同梦中怎么也发不出的尖叫,如同海底深处无能为力的呐喊,无力得让人绝望。
终于,一声微弱的呐喊随着他脸颊上滚过的那滴泪浮上冰冷海面:
“真的是你,尤兰达,你回来了。”
眼泪划过不再年轻的面庞,在有些许细纹的肌肤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最后挂在随着年纪渐长而瘦削且线条明显的下颌上。
你亲亲他脸颊上的泪痕:“我回来了。”
他仍然没有回头,沉沉地吐气:“我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年人了,而你却还这么年轻。”
你不满道:“有什么关系,三十岁的年龄差距不算什么,何况你原先还小我一岁。”你看了眼一旁报纸上的日期,算算时间,改口道,“——二十九岁的年龄差距——我觉得正好。”
他摇摇头,站起身,转身面向你。他在犹豫,迟疑着要不要对你张开双臂。他年轻的时候就不曾有过强烈的激情与冲动,何况现在。
你一头冲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的细腰。曾经是找球手的雷古勒斯这些年并未疏于身材管理,胸肌依旧结实,衬衫底下的腹肌线条已经清晰分明。配合沧桑深沉又清冷易碎阴郁的气质,使得他肌肤上的细纹、手背脖颈下的青筋以及间或灰白的发丝都如同一尊名贵瓷器上的冰裂纹,一切都恰到好处。
雷古勒斯将掌心按在你的后脑,让你的呼吸无限地贴近他的心脏。你感到额头被他衣服底下的硬物硌到了,沿着他两颗扣子间的缝隙一层层地摸索进去,经过西装外套、背心与衬衫,勾出那条细细的链子,以及那枚与他肌肤相贴的订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