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之眨了眨眼:“知道。”
孙缈似是松了半口气:“那你知不知道……”
李溪之顿时明白她要说什么了,唇角一弯便笑出了声。
“孙姑娘无需担忧,我都知道的,也谢谢你。”
孙缈蓦地松下了剩下半口气,“知道就好,别谢我,我也是姑娘家,哪里不懂他们那些心思,夏弃没有瞒你,说明是爱重你的,我也就放心了。”
李溪之感动地将头低下几分,怕被孙缈瞧见眼底的湿意。
虽然栾玉就是她,但听着这番话,她也是很开心。
“栾玉是个好姑娘,就是命苦了些,夏弃身为她的弟弟,一直与她相依为命着。就是年纪轻轻走得早,人还是在除夕夜走的,光是一想,就知道夏弃有多难过了。”孙缈叹了口气,“我们还是第二日上门来送礼才得知栾玉姑娘去了的消息,夏弃那时的状态、面色,几乎可以说是颓得不成样了,明明前一日碰面的时候还是一个鲜活气的少年,那时一瞧,我都没敢认是他。”
“你是不知道,当时那场景,我真真是第一次见,要不是长垣上前,都当栾玉只是还在睡着。”
李溪之心中一震:“什么场景?”
孙缈默了一会儿,不忍瞒她,便全给说了出来。
“那时我和长垣前去送礼,听闻栾玉那几日胃口不好,我们便自己做了些开胃的菜食和糕点,上了门,发现那门竟没锁,在外敲了好久,以为是夏弃出门忘记关了,便直接进了门,准备将东西交给栾玉,谁知进了里头,那屋门也是半掩不掩的,像是被风吹开的,进去了一瞧,那屋冷极了,且发现夏弃竟坐倒在床前,盯着那炭盆里积着的满满白灰,但那炭火早冷了。而栾玉就躺在床上,闭着眼,我们只当她是睡着还未醒,可叫了半晌,二人没有一个人回应,我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情景,可以说是谁见了都要为之心惊。
当时顾牵白倾颓着身子,眼底的疲惫显而易见,高束的头发虽是微乱,形容却是有些许癫狂。
只见他一只手伸在被褥中,应是在死死握着躺在床上之人的手。
吴长垣见到栾玉那平静苍白的面容后,又见顾牵白这般反应,不用猜也知道是发生什么了,孙缈同是,二人半垂下眼,眼神哀戚地看着栾玉。
栾玉的神情很是安详,没有一丝痛苦,她被厚重的被褥紧紧裹着,不露一丝缝隙。那张素净的脸上被擦拭得很干净,只是过于苍白,像是块几近透明的玉般,一碰即碎。
吴长垣放下手中的礼,忍着心底的难过,劝慰着顾牵白。
“斯人已逝,早早安排她下葬吧,也是对她好。”
顾牵白没有反应,要不是那双眼时不时微动着,二人都要以为他也跟着去了。
孙缈心有不忍,拉着吴长垣出了门,而后对他说道:“你在这等等我,我去跟他说几句,听不听得进去就看他自己了,也是苦命人,唉。”
吴长垣沉重地点点头,“去吧,我就在此等你。”
复返到屋内,顾牵白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孙缈走进了几分,望着栾玉半晌,才开口道:“夏弃,我知你难受,可这样总归不是个法子,你阿姐也不愿见到你这样不是?将她好好葬了,开始新的生活吧,你阿姐之前就跟我一直提到你。”
许是听到最后一句话,顾牵白的神情稍稍松动几分,长睫微颤,他倏地开口道:“提到我。”
他的嗓音干哑极了,像是吞有千斤沙堵住他的喉管,叫他的声音让人听着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孙缈接着他的话继续道:“提到你,说希望你以后可以开开心心的,不要总是像个大人一样心事重重的,该如何便如何,以后也不要因为她做出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来,我和栾玉姑娘一见如故,聊了许多,可从她口中听到最多的便是你和你的名字,她只希望你好好的。”
她叹了口气,“我言尽于此,希望你能明白。”
孙缈离开后,顾牵白终于站了起来。
他释然地笑了一声,踉跄起身掀开那将人压得死死的被褥,旋即躺了进去,拥住那具依旧冰冷的身体,手上的力愈发收紧,好像下一刻人便会消失一般。
握着一夜的手,像是怎么捂也捂不暖。
他在想,盖了那么多的厚被褥,烧了那么多的炭,怎么就是暖不起来呢?
后来孙缈他们便收到了栾玉下葬的消息,就埋在河西村的村冢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