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收拾好,便出府吧。”
还未反应过来,小厮结巴道:“什…什么?”
“听不懂么?方才还夸你伶俐,怎的一下就愚笨了不少?”顾牵白收回了笑意,沉水般的黑眸中泛着冷意,“留下一只脚罢,哪只脚踢的它?”
小厮“扑通”一声径直跪下,“长公子,我,我没有啊!”
顾牵白手中长伞上沾着雨水,自上而下顺着伞尖滑落,在地上滴聚成一小滩水。
“哪只脚?”
青年的嗓音温润,有如潺潺江水微波,听起来不像是质问,但小厮偏偏打了个寒颤。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风吹的缘故,他浑身上下抖得厉害。
“右,啊!”
不及他说完,茫茫雨水中,小厮的痛喊声盖过了雨声。
低头瞧,青白色的伞尖晕开了大片的红,径直地没入在血肉之间,散着作呕的腥味。
他根本想不到,以往最为平和的长公子竟会因一只狸奴失了理智,他从未见过顾牵白这般。
属实像那狱中恶鬼。
顾牵白无视他的叫喊,尽管这喊声会被外人听见。
他早就不在乎了。
持着伞的手紧了力,随后被顾牵白慢条斯理地抽出。
“听明白了?”
动作虽缓,可更要比方才的痛感强上百倍。
与其说是将伞拿出,倒不如说是在肉里头绞上一圈又一圈。
外头还冒着寒雨,可他的身上、脸上全是汗,顾不得疼,连声应着:“明,明白了!”
顾牵白嫌恶地扔下伞,对其浅笑道:“理干净了走,莫脏了地。”
“是,是。”
没了伞,他只能披雨而行。
路间遇见的下人见他没伞,紧忙拿伞为他送去,他却拒了。
不知其用意,下人们也不敢吱声。
只能任由他淋雨。
本就伤寒,此刻雨水浸没在他的衣衫中,身上的寒气便愈发重了起来。
他来到火房,煎了些药,这才急匆匆地往院子赶回。
浸了水的衣衫紧贴在他肌肤上,拖着他整个人。
看着榻上的猫儿闭着眼,顾牵白的心跳漏了一瞬。
顾牵白小心试探:“只只?”
没有回应。
他立马跑上前去,但行至一半终于察觉到身上的衣衫浸水,急忙换了衣裳,靠着才送来的火盆暖身。
麻木的手在此刻终于有了知觉,他半跪在床檐旁,小心翼翼地将药送到它嘴边,见它喝完后终于放下心来。
敲门声蓦地在外响起,令顾牵白有些不快。
“长公子,喝药了。”
侍女的声音回响在门外,顾牵白敛眸望向榻上的猫儿,随即起身走向门外。
推开门,侍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顾牵白的衣着从未出现过今日这般凌乱,不由让她以为屋中藏了什么人。
她偏了偏头,却并未发现人。
顾牵白弯唇道:“给我罢,屋中可有何要看的?”
侍女暗暗一抖,连忙道:“没有没有,奴婢这就走。”
还好顾牵白脾气好,若换作旁人,她怕是命都没了。
关上了门,顾牵白手持药碗,缓步走向房中一盆种着矮植的青瓷。
他望着这矮植许久,忽地轻笑一声,旋即转了转手腕,将这药汁悉数倒进盆栽之中。
第11章 逗猫儿(五)
暮色渐垂,窗外的细雨声逐渐落小。
惺忪的烛火跳动着,屋内一瞬亮堂不少。
李溪之缓缓睁开眼,就见到顾牵白站在幕帘前,做着一件令她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居然把药给倒了?!!
就说之前这么久了,他的病怎么还不好,原来都是把药偷偷倒了。
她气急了,一下跳跑到他跟前,眼中满是质问的意味。
顾牵白没想到她这时会醒,原本从容的脸上蓦地闪过一丝惊慌。
他垂首望着她,敛去慌色,将碗放置一旁,打笑道:“真能睡。”
烛光昏暗,叫李溪之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被抓包了还这么淡定,真沉得住气。
要是她现在能说话,顾牵白早就被她骂千百遍了。
生病不吃药,他是嫌命长吗?
李溪之越想越气,转过身便走了,猫着身子不理他。
似是料到她会这般,顾牵白过去将她一把捞过怀,紧着力不让她挣脱。
“恼了?”
一声轻笑兀地传来,李溪之无奈看向他。
见这厮的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别不理我,”顾牵白搂得更紧了,好像根本没有顾虑到怀里的猫儿喘不过气,“我不倒了。”
李溪之忍着翻白眼那股劲勉强叫了一声,这才呼吸顺畅起来。
顾牵白带着她走出屋外,叫来了守侍的侍女。
“替我重新煎碗药来。”
“是。”
屋外那细雨不知何时停歇下来,夜空寂静,只剩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