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垣山最有名的道观——无相观。
也是顾牵白处理完手中事后第一时间骑马赶来的地方。
李溪之不信佛,他也不信。
但李溪之好像相信道士,那他也相信。
袭府众人为她去庙里求佛,那他顾牵白就去观里替她求神。
据说此观求愿最是灵验,上山之人凡是心诚,观中供奉的神像便会听见信徒的心声,替他了彻心愿。
顾牵白又解下蓑衣挂在马侧,垂眼捻了捻手腕上的娇粉色的花环,虽是有些女子气,但佩在他手上却也没那么突兀,旋即他弯了弯唇,独自走上山路。
无相观开门得早,此时观内还在上早课,映照满堂的红香烛摇摇晃晃着,伴随着整齐低沉的念诵声。
观内种着许多花草树木,春色尽显。
最惹眼的便是台阶旁一颗挂满木牌的青松。
一位老道士走出迎着顾牵白,他一身青白色道袍,头发疏白,乐呵呵地捋着一把胡子,却不失一派鹤骨松姿的风范。
“不知居士今日来此所谓何求?”
顾牵白微微垂头朝他说道:“求平安。”
老道士明白地点头:“噢,是为自己求还是为家人求?”
顾牵白:“家人。”
老道士带着他走到那颗青松下,招手叫来人拿了许多木牌子,一一展示给顾牵白看,“居士可随意挑选,选好后便在上刻着心中所想,上神会看见的。老道看得出来,居士这般天不亮赶来无相观,诚心早在来时就已被上神看见,像这般为家人求平安的很多,居士你这般的,我倒还真是第一回 见,想必居士很爱自己的家人吧。要是被他们知道,肯定夸你有孝心。”
他这么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手却没闲着,从左至右拂过那些空白的,却各有不一的黄色木牌。
青松上垂挂的木牌皆刻着长短不一的字,被风一吹竟也能同铃铛一般发出清脆的响声,悦耳动听。
顾牵白轻笑一声:“只求一人平安。”
老道士以为他家中只剩一人,不好意思道:“是?”
顾牵白挑起一块木牌,边角处刻有几朵小巧的花骨朵,惹人喜爱,只不过这一般是姑娘家喜爱的,不想他拿起了。
他攥着那块木牌,手指细细摩挲着边上的纹路,眉眼间尽是温情。
“我只求我的妻子平安。”
老道士明白了,他笑道:“既如此,居士也已选好木牌,随我进殿雕刻吧。”
顾牵白收紧了木牌,道:“不必,我就坐在这里刻。”
明白他的用意,老道也准备离去,端着木牌的小道士正准备下去,顾牵白蓦地拦住了人,将那一堆都给揽了下来。
小道士不解,他歪着头看向老道士,只见老道士笑着摇头,“给他罢。”
拿来了纂刻的工具,顾牵白便着手开始刻。
刻下木牌便能让上神见到他的诚心,那些人都是在殿内刻的,如若是殿外呢?是否会先一步被上神看见?
顾牵白觉得是。
他刻得仔细,悠悠地,那太阳便升出了云间,再又悠悠地沉下西山。
夕阳快要落幕时,他终于将所有木牌镌刻完成,最初那把木牌被他藏于袖口,其余的便被一个一个挂上了青松。
小道士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揽下所有木牌的居士,好奇过了头,便也就盯着他过了头。
到了最后挂牌,他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将木牌直接挂上去便是,为何要耗时这么久?
虽然数目多,但也不至于到太阳下山了才勉强挂完吧。
临了,顾牵白往功德箱中放了沉甸甸的一袋子,老道士眼睛都亮了,更是欢喜地送他到观外好些路,还是顾牵白告诉他不必再相送,这才回去。
回到观内,就见小道士又是困惑又是无奈地向他诉状。
“道长,此人好生奇怪,他竟将自己所有的木牌全都集中在一处,还是最高最显眼之处,将其他居士早先挂上去的都移到了别处,是不是太过……”
老道士及忙打岔:“不可胡说,这位居士气宇不凡,又是诚心满满,定是爱妻心切,才这么急着让上神看见他的愿望。”
“可他每一个木牌上刻的字都是一样,上神见了岂不烦倦?”小道士又问。
“他刻什么了?”
小道士回答:“李溪之平平安安,每个皆是。但是……”
老道士问:“但是什么?”
小道士面色纠结,不知该讲不该讲,讲了又怕冒犯,不讲放在那也觉得有些冒犯。
老道士察觉到他的纠结,拍了拍他的肩:“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