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勋帮他暖回来的这一点体温根本维持不了多久,许声寒站在雪上就像一尊冰雕,他的唇瓣不自觉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后知后觉的寒冷。
雪山上,只有寒风呼卷的声音。
段勋紧张他的情况,一直紧盯着许声寒,看他在雪山中像是一只迷途的小羊一样瑟瑟发抖。
好半晌,许声寒才低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许声寒的声音沙哑的可怕,一字一句都像是硬生生的从肺腑之中挤出来的,听得人不由自主的担心他的嗓子会不会因此磨坏。
哪怕是这样,那声音中的怒意也无比清晰。
段勋脸上的表情一僵,下一秒无意识的皱起了眉。
又是这副表情,只要有什么事不顺着段总的心意,他就是这副表情。
冷漠、严厉,带着斥责的意味。
许声寒以前有多害怕这副表情,现在就有多厌恶。
“段勋,你是听不懂话吗?”许声寒忽然深而急的喘了一口气,抬手捂住了胸口。
胸口突然开始一阵一阵的绞痛,痛的他眼前发黑。
他本来就满身伤病,能拖一天是一天的人,冰天雪地里冻几个小时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
段勋下意识的扶住了他,许声寒头晕目眩根本分辨不清周围发生了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又被段勋抱在了怀里。
段勋正在跟赶来的搜救人员交谈怎么下山,没有注意到许声寒醒了。
许声寒的视野里只能看见段勋轮廓清晰的下颌,他五脏六腑还在烧灼着似的疼,却硬顶着疼痛抬手给了段勋一耳光。
这一耳光并不疼,却格外的响。
场面陡然安静。
段勋脸上的愕然一闪而过,轻声安抚道:“你醒了?”
哪怕是刚挨了许声寒一耳光,段勋也没有放开许声寒,甚至连半点生气的模样都没有。
许声寒声音微弱道:“我用得着你来故作深情……?”
段勋脸上的神色微变,还没等他说什么,许声寒又接着道:“我为什么会得肺癌你不清楚吗?你怎么好意思来我面前装深情?”
这话比终年冰封的雪山上的风更锋利,能轻易在段勋心口划一刀又深又重的口子。
段勋的脸色陡然一白,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许声寒得肺癌的原因谁也不知道,可段勋绝对“功不可没”。
没有他的好妹妹推许声寒下水,许声寒也不会得肺炎。
更不会在早期、肺癌还能够医治的时候把那些症状,当作是肺炎的后遗症忽略过去。
或者说,哪怕段勋当初对许声寒关注多一点点,哪怕只是嘱托一句注意身体,许声寒也不会消沉到连自己的身体健康都提不起精力去管。
更别提他后来囚禁许声寒的事。
明明有一万种方法避免过去,却偏偏还是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段勋的冷漠。
许声寒真的不理解。
他究竟是怎么有脸再出现在许声寒面前的?怎么有脸摆出一副后悔、深情的模样?
“我喜欢你”这几个字说出口不觉得恶心吗?
救援的人员忍不住插话道:“山上不安全,有什么话下了山再说吧。”
许声寒偏头看了救护人员一眼,到底还是不忍心让这些人跟着他一起陷入危险中,沉默的任由工作人员带他下山。
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再睁开眼睛,弄得工作人员隔一会就摸一下他的脉搏,确认他还活着。
他们刚刚到山下,一帮人就连忙围了上来,为首的向半安脸色惨白,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见到许声寒被工作人员背着下来,眼眶又是一红。
这雪山并不抖,救援的难度不大。
许声寒下了山就昏睡了过去,他们暂住的小院里的医疗器械比当地医院的还好,很快就稳住了许声寒的情况。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许声寒的生命体征突然急剧下降,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心脏骤停两次。
向半安浑身都在不自觉的发抖,他抬起另一只手死死的攥住自己的手,还是控制不住那种抖。
段勋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仔细看一看就能发现,一段时间不见,男人的脸色更加的苍白憔悴,两颊都深深的凹陷了进去。
他到底还是知道了吴霖霖当年的所作所为。
段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会变成一个杀人都不眨眼的恶魔,甚至还在事后伪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
他只要一想到,许声寒当时就在冰冷的湖水里,缓缓的向湖底沉落,再迟几秒就会彻底离开……
心口就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揪紧,连呼吸都困难。
如果没有他的纵容,吴霖霖怎么敢做出这种事?